第43章 亭中_我与夫君同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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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亭中

  谢姝月一路踩着积水漫无目的地走过小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后面有人在跟着,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踏过有些湿滑的小桥,最后在后湖的湖心亭中停下了脚步。

  “你追的倒是快。”

  低细的语调在淅沥的雨声中模糊不清,谢姝月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半靠在亭中的石桌旁,清凌凌的眸中像是带着星子,丝毫不见方才的慌乱与无助,更不意外殷玄铮会跟过来。

  殷玄铮也将手中的伞搁在了一旁,漫不经心道∶“那还得谢谢你大哥送的伞。”

  谢姝月挑眉不语,殷玄铮跟着,她不奇怪,谢轻寒跟着,她也不奇怪。可谢轻寒送伞让殷玄铮来追她,这事倒怎么说都来的诡异,不过她也懒得拆穿,只是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湖面中泛起的阵阵涟漪。

  一时间,亭中的氛围都隐隐有些僵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隐瞒身份一事,只是看着湖中正欢快游动着的锦鲤,双双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殷玄铮率先开头,淡淡道∶“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哦?”谢姝月闻言懒懒地抬了抬眼,似乎对他的这番说辞产生了些兴趣,反问道∶“你是说我今天没有故意对着你装傻做戏?”

  殷玄铮闻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只是你一向聪慧,这般拙劣的栽赃陷害,定然是随手便可摆脱困境。”

  殷玄铮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姝月,停顿了片刻,犹豫道∶“但是凌轩说你哭得十分伤心,甚至无力分辨,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

  其实不仅是如此,他原本打算与陆相一起进宫商谈南疆五皇子一事,却不料凌轩行色匆匆地赶过来,说是谢姝月眼下身陷囹圄,遭人陷害毒杀亲弟,正哭得不能自已。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先推脱临时有事,在陆相疑惑的询问中匆匆赶到了宣平侯府。

  “你说的没错,确实很拙劣。”

  谢姝月并未否认殷玄铮的说法,缓声道∶“先是厨娘跳出来指认,后又是一向与李姨娘亲近的秋菊来作证,再到后来马姨娘怒急之下,闹出十余年前的真相,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轻而易举就让李姨娘背下了所有的罪责。”

  “先不说别的,粉娥娇价值不菲又极其难得,李姨娘虽管着府上的账,但这笔开销到底能不能拿出来还是个问题,况且倪向多年未对外卖过粉娥娇,她又是从何而来的门路,这一切俱是存疑。”

  谢姝月不紧不慢地道出了其中的疑点,殷玄铮反问道,“所以你才故意示弱想让他们放松警惕?”

  “……”

  谢姝月沉默半响,忽而将手搭在了一旁的红木栏杆之上,夹着雨丝的凉风打湿了她的面容与衣衫,她却丝毫不在意,过了许久才道∶“我只是在为恒儿感到不值,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幼时的我,况且……”

  谢姝月的手指紧了紧,指甲在栏杆之上划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声音干涩道∶“他是因我而死的。”

  “原本他是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的,却偏偏因为我而遭人毒害,成了他人手中的牺牲品。”

  “为什么偏偏又是粉娥娇……”谢姝月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眼中的泪水却悄然积蓄,转头看向殷玄铮,轻声道∶“琴姨娘也是被这般害死的,口鼻俱流黑血,身上浮有褐斑,我知道她一向不怎么喜欢我,可是那日她还是先把我赶去了柴房,这才保住了我一条命。”

  “我明明从未害过人,别人却会因我而死,如果我当日不自作聪明去给恒儿治病,或许他也不会被人盯上,马姨娘说的没错,这何尝不是我所造的孽……”

  “那不是你的错。”

  殷玄铮打断了谢姝月接下来的话语,轻轻将人揽入了怀中,侧过身子帮她挡住了细密的雨丝,轻声道:“有错的只有害人者,与你无关。”

  谢姝月沉默不语,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洇湿了面容。

  “又哭了。”

  殷玄铮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叹了口气,只得顺势让她坐在石凳之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泪水,温柔道∶“如果救人也有错的话,那我早就应该死在京郊了,但是矜矜还是救了我不是吗?”

  “旁人都说我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矜矜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后可曾有后悔救过我?”

  谢姝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道∶“没有,不管当初倒在院前的是谁我都会去救的,但是我最庆幸的便是救了你。”

  “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倒在了你的院前。”殷玄铮摸了摸她的脸点头附和道,见谢姝月眼泪收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呢?”谢姝月眼睛还有些红,看了一眼殷玄铮又低下了头,小声道∶“旁人都说我骄奢淫逸,水性杨花,你肯定也都知道这些事……”

  殷玄铮闻言皱了皱眉,冷声道∶“谁那么大胆,敢说出这等话来。”

  “……你。”

  “……”殷玄铮被这话一堵,之前毫不知情时所说的话顿时又一一在脑中浮现出来,让他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谢姝月自知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更何况她还不止一次在心中骂过狗太子,心虚之下也不敢多言,嗫嚅道∶“不过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也是,低声下气地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奸夫’,也算是熬出头来了。”殷玄铮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

  谢姝月有些恼了,扯着自己的衣袖反驳道∶“那谁让你当初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的。”

  “那确实是我的错,不过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悔。”殷玄铮思索半响,神色间颇有惋惜道。

  谢姝月不解,眉头轻蹙道∶“后悔什么?”

  “往年去行宫避暑或者前往天山寺祭拜总是匆匆了事,倒是从未在京郊好好逛上一番。”

  殷玄铮笑意吟吟地看向一脸困惑的谢姝月,补充道∶“如果早知道宣平侯府的庄子里还藏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就把她抢回太子府,哪里还等得到后来还要费心费力去当奸夫,才能亲近美人芳泽。”

  谢姝月恼怒地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但还是被他的玩笑话逗得一笑,伸手便黏糊糊地要去抱他。

  殷玄铮起身含笑将人搂住,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时动作一僵,谢姝月未曾察觉到殷玄铮的不自然,她踮起脚尖想要去吻,可却被殷玄铮躲开了,柔软的唇最后浅浅擦过了他的下巴。

  “怎么了?”谢姝月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还未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殷玄铮却突然伸手制止了她。

  “矜矜。”殷玄铮神色微妙地停顿了片刻,小声道,“你哥哥在后面。”

  “什么?”

  谢姝月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拉开了和殷玄铮之间的距离,这才颤颤巍巍地转头向后面看去。

  只见隔着不过数十步的小桥之上,谢轻寒正撑着伞沉默无言地注视着二人,细密的雨丝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一瞬间谢姝月甚至有些怀疑,若非亭中之人不是殷玄铮,而是换了旁人来,估计早就被谢轻寒丢下去喂后湖的鲤鱼了。

  “你赶紧走。”见殷玄铮愣着不动,谢轻寒冷冽的视线又如芒在背,谢姝月羞恼地推了推殷玄铮的胳膊,视线飘忽不定。

  殷玄铮无奈应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捏了捏谢姝月的指尖,这才拿起油纸伞再次走上了小桥。

  谢轻寒立于桥的最中央,见殷玄铮迎面而来也没有挪动分毫,脸上面无表情,唯独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才冷声道∶“太子殿下一向最为识礼,今日之举怕是有些不妥吧。”

  殷玄铮脚步一顿,并未在意谢轻寒的冒犯之语,反倒是心情颇好道∶“两情相悦,一时失了礼数,还望谢世子莫怪。”

  谢轻寒眉头轻皱,刚要说话之间,殷玄铮却已毫不犹豫地撑伞远去。

  亭中的谢姝月并不知两人之间存在的暗涌,只是见殷玄铮走后,谢轻寒脸上更是难看了三分,直直便从亭中走来,一时间更是心虚无比,心中暗自构思着解释的措辞。

  只是可惜还未等她想出完美的辩词,谢轻寒便已走到了她的身前。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谢姝月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容,尴尬道。

  谢轻寒却不吃她这套,干脆利落地直接出声问道∶“你和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太子殿下已有婚约,他今日又出面帮了我……”谢姝月讷讷道,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谢轻寒扫了一眼谢姝月心虚的表情,心中几乎已经有了决断,打断道,“我只问你,那日太子回京,你是不是便是与他在一起?”

  谢姝月心中一惊,原本还想辩驳,可见谢轻寒神色这般严肃,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谢轻寒见此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原本话到嘴边的委婉之词都转了个弯,直接问道∶“也就是说,你夜夜想要出府都是为了与太子殿下见面,甚至不惜翻墙?”

  “……是。”

  “……”谢轻寒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可见谢姝月今日这般难过,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揉着眉心无奈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一直瞒着,偷偷摸摸地反倒是惹人争议。”

  谢姝月哪敢将实情和盘托出,静悄悄地不敢回话。

  虽说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这两人的行为也有些不妥,但对方既然不是旁人,而是已经和谢姝月有了婚约的太子殿下,反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想起谢姝月只见死活要退婚的态度,谢轻寒心中仍有不少疑惑,只是未曾直言,最后只得叹息道∶“也罢,他既然愿意护着你,那自然是好的,适才丽妃又派人请你明日入宫,想来应该已经被太子殿下回绝了。”

  ————

  长春宫

  女官正小心翼翼帮丽妃重新上着妆,黛色的长眉被仔细勾勒,嘴角轻抿过艳红色的唇脂,高耸的云鬓斜插凤穿牡丹步摇,让她原本还有些清丽的面容骤然转向妩媚。

  “你是说,是太子亲自出口帮她回绝的?”丽妃懒散地出声问道,“还是说是皇后的意思?”

  “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说谢小姐幼弟刚刚过世,伤心欲绝之下之下实在不宜入宫,鸣凤殿那里暂时还没有消息。”跪在地上的内侍一板一眼地说道。

  “太子今日倒是勤恳,巴巴地就赶去宣平侯府。”丽妃轻嗤一声,这才看向早就等候多时的睿王,“这个时候入宫,那李氏可是已经解决了?”

  “秋菊一早便做好了局,她不敢分辨,认罪认得倒是很干脆,只是可惜现下被苟新瑞带回了大理寺审问,倒是把人白白送到了殷玄铮的手里。”殷景安神色隐有烦躁,补充道∶“甚至连我府上的管家都被殷玄铮送进了刑房,摆明了便是在示威。”

  “慌什么,李氏不是还有个女儿么,让她女儿明晚去见一见她,她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丽妃淡淡问道,“听说你今日派人去宣平侯府给谢姝月贺了喜?”

  “是。”殷景安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低声应了一句。

  “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也干脆不要白费力气。”丽妃再次戴上精致的护甲,这才缓缓起身走到殷景安的面前,说出的话却如毒蛇吐信,“明空大师说她是凤命,殷玄铮对她又这般看中。”

  “就算是让她死,也决不能便宜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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