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_刺情
无奈小说网 > 刺情 > 202
字体:      护眼 关灯

202

  我仰头注视星光黯淡的天空,乌云萧瑟,似乎酝酿着一场滂沱大雨,我拢严实风衣,顶着寒气上了车。

  司机问方才是文团长吗。

  我无精打采说是他。

  他压低后视镜,“夫人,文德彻底退休了。文家现在依靠文团长占仕途的一席之地。官权削弱,必定敛财,文晟的触角扒着商界的边缘了。他看中西郊规划区的一块地皮,意图建造外环商业城,前景不好定论,文家不傻,想必稳赚不赔的。”

  斑驳的霓虹映衬我意兴阑珊的面孔,“提干名额,缺不了他。文德毒辣,官权钱财,两不误。”

  司机不可置信说,“关参谋长扣着他的提干报审的。”

  我头疼得很,使劲揉捏眉骨,说话也有气无力,“他扣不住,省委不是他独大,早晚的事儿。”

  文晟那侃侃而谈的气度,像要唱衰的吗?

  从前说文家没落,我信,这会儿,我不信了。

  回别墅不到八点钟,保姆将热好的菜端上餐桌,我没胃口吃油腻的食物,也懒得坐,只想找张沙发歇息,不知为何,我强烈渴望着一个怀抱,抚平我心尖的皱纹,抚平我骨骼里的疮口。

  关彦庭的书房亮着灯,不止他,还有一名男士,我认得,土地局隶属的国有石油公司开发部经理,石油单位的开发项目,是一顶一的肥差,油水儿多得捞不完,关彦庭招他来私宅,极大的概率,这家石油公司有专门的隐形系统,是替关彦庭赚零花钱。

  首发网址https://m.1dwwx

  我视若无睹冲进去,趴在他右侧的沙发,脑袋枕着他腿,胳膊环绕他胯部,慵懒得如一只猫。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高兴。”

  我拆他的纽扣,又系上,反复消遣着时光,“就不能是想你了?”

  他微怔,秘书也一愣,半晌关彦庭轻轻刮了下我鼻梁,“关太太出其不意的情话,很悦耳。”

  我在他腿间翻身,“关先生爱听吗?”

  他抚摸我的长发,“尚可。”末了补充,“多多益善。”

  我大笑着埋在他掌心里。

  他对秘书说,“继续。”

  秘书回神,面无表情垂着头,“谭广禄买这块地皮,无非孝敬文晟,文德好歹任职四十年的最高院副院长,人脉颇丰,渠道广开,一块地皮的人情,换往后多笔生意,划算。”

  关彦庭修长素净的手指捏了一本中华文史,饶有兴味浏览着,“哄高价格,需要我教吗?”

  刘经理说我明白的。

  他满意点头,“谭广禄忠诚可嘉,好好给他机会,等文晟收了地皮,我们静候他多费劲抛掉烫手山芋,赔个盆干碗净。再压死他即可。”

  刘经理犹犹豫豫的瞥我,像是忌讳我在场,许多话不便讲,关彦庭抬了抬我下颔,我迷迷糊糊撑开一条缝隙,“困,饿。”

  他闷笑,将他没动过的牛奶抵在我嘴角,我咕咚灌了下去。

  他撂下空杯,“无妨。”

  刘经理得到他首肯后,立刻启齿,“周五的大阅兵结束,沈国安要去一趟北京,他约见了几名副常委,和他官衔平级,毕竟是首都的,他联络没坏处,约摸四五天的行程。”

  我并无困意,只不过伪装浑浑噩噩减小存在感而已,否则怎么在关彦庭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听内幕,还不被他防备。

  “公务谁负责。”

  “沈书记的助理前一晚会找您。由您代理书记一职一周。”

  “哦?”关彦庭耐人寻味敲击桌沿,“我吗。”

  刘经理说是。

  他嗤笑,偏头张望西边一轮快要覆灭在乌云中的半弦月,“安排一队退役特种兵盯紧沈良州,没了沈检察长的官衣束缚,他不会老实,沈国安躲了,他的宝贝儿子一定折腾一把狠的,影响闹大算我失职。”

  刘经理说您估算沈国安准备栽赃吗?

  关彦庭捻动着三指,“**不离十。”他愈发忍不住笑,“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沈国安给沈良州料理了不少麻烦,是儿子回报老子的时候了。”

  刘经理离开后,关彦庭进厨房煮了一碗面,清汤鸡蛋,几缕绿油油的菠菜叶,随处可见的食材,经他手加工,无法形容的色相诱人。

  我伏在沙发背,懒洋洋眯着眼,“我不吃葱花。”

  他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专注挑干净掺杂面中的碎葱,我们此时和世间千千万万的平民夫妻毫无两样,

  他屈膝蹲在我面前,格外纵容我的得寸进尺,“理所应当等我伺候的女人,关太太是第一位。”

  他舀了半勺汤汁,在唇边试了试凉热,刚好合适,他哄着我张嘴喝,“滋味行吗。”

  这么简单朴实的一碗面,我记不清多少年没吃过了,在金钱权势的漩涡摸爬滚打,温馨无害是太奢侈的辞藻。关彦庭不着痕迹撩拨了我隐藏最深刻的一根弦,触及了它的开关。

  “你会做饭。”

  他耐着性子喂我吃,“只会煮面。一年不超两三次。”

  我吐出半截软趴趴的菜叶,他无比严肃拿勺子抵住我的唇,“不许挑食。咽掉。”

  我委屈巴巴瞅着他,他不为所动,温润如玉的男人一旦不给余地,几乎没得商量,我不情愿咕哝了两下,喉咙呜咽一滚,他指尖擦拭我唇边的汤渍,“营养均衡,不然会丑,比画不好眉毛更丑。”

  “关先生诅咒我。”

  他吃光我吃不了的剩面,“诅咒你缠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阳台外飘着小雨,天花板吊着的水晶灯光芒橙黄而昏暗,将一切笼罩得暖和恍惚,泛着不真实的温度。

  我在欺骗他,他也在这段婚姻里自欺欺人,装聋作哑。

  我知他贪慕权势,他知我割舍不下的旧情。

  虚情假意的话,虚情假意的拥抱,谁也不戳破,任由它滋长发酵,保不齐某一天,假戏真做也说不定呢。

  周五的军区阅兵仪式,是东北一年一度政治盛典,三省海陆空下士以上军衔的士兵,少将以上军官无一缺席,足有两万余名,阵势空前浩大。

  今年的阅兵典礼,我将以关彦庭家眷的身份陪同巡视。

  当天省军区出动了六辆防弹吉普从干部大院二栋楼接走我和关彦庭,穿上参谋长军装的他,英姿飒爽的模样实在令人疯狂。

  哈尔滨市南北通达的主干道,四条旁支道路全部封锁,蓝白绿三色军服的方阵,远远望去,遮天蔽日,杳无尽头。

  车队抵达军政大楼,沈国安与阎政委还未到,观礼的谭老司令及夫人也未露面,似乎来得早了点,一连排的警卫员引着我们进入场地,关彦庭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招待各方来宾,我们被无数西装革履的高官政要冲散后,警卫员开路把我带到一处女眷集合的区域。

  省军区参谋部蒋副官的夫人,他和关彦庭同宗同枝,对我比别人客套殷勤,我自知过往不洁,口碑也差,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出风头,蒋夫人倒是替我把风头都应承了。几只省委大老虎迟迟不进场,仪式推了又推,她们等得不耐烦,结伴乘船游军政大楼后方开凿的人工湖。

  船停泊在一间亭子的阁楼之上,四周没有窗户,只有蓝绿色的帷幔在朔风中摇曳着。

  这地方清静朴素,像是平日军官议事的场所,我坐在石凳,望着巍峨的假山石,深呼气说,“阳光不错。”

  “关太太也不瞧瞧什么日子,天公自然作美。东三省的军队盛事,中央都器重,副常委派下来两名,其他省份哪有这等殊荣,皆是关参谋长的招牌响亮,京城才记挂。”

  鼻息缭绕阵阵茶香,我意犹未尽品茗,“蒋太太过奖了,彦庭为中央效力,谈何买他面子之说。”

  “关太太是当今东北名门望族老一辈的明珠了,坊间不是传诵一句话吗,不重生男重生女,生关太太这样出色争气的女儿,十个龙子也不换。”

  “何止坊间。”蒋太太吧唧嘴,“这话啊,最先是上层社会流出去的。”

  她喜滋滋挑拣竹筐内茶叶,目光不经意晃过西南角的扁舟,她仔细观摩,“那不是冯书记的独女吗。怎地不在大院,也跑来赏湖了?”

  我脊背一僵,东北姓冯的书记唯冯秉尧,他女儿可不是张世豪的新欢冯灵桥吗。

  我不自在扭头,眼神忽明忽暗洒向湖心,回避姗姗上岸的她。

  伏在廊下喂鱼的崔太太顿时扔了钵盂,春风满面迎过去,“冯小姐,没跟着冯书记应酬吗?”

  “崔太太取笑我,我不懂官场规则,别提帮忙,不碍事就好。”

  崔太太拉着她在我左前方落座,“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水灵灵的,像十八的姑娘。”

  有多嘴八卦的夫人缩头缩脑问了句,“什么喜事呀?”

  “张老板要做冯书记的乘龙快婿了,吉林省满城风雨,杨太太的消息不灵通哟。”

  我置之度外摩挲壶口漆釉的青花瓷纹,自始至终吝啬只言片语,冯灵桥和她们打了招呼,我仍爱搭不理的,也分不清她来者不善,还是我小人之心,她主动和我寒暄,“关太太,久仰。”

  我皮笑肉不笑说我久仰冯小姐。

  “从关参谋长那里论,您是我的长辈。”

  冯灵桥毕恭毕敬的态度挑不出错,就是听了不入耳,也算她有膈应人的本事,“官称是长辈不假,论年纪,冯小姐当我的姐姐绰绰有余,我担不起。”

  她不卑不亢,半点寻觅不到偎在张世豪肩膀的娇羞驯服,天真无邪?莫不是扮猪吃虎。

  骨子里傻乎乎的无可救药,冯秉尧恐怕不敢把女儿托付给土匪头子。

  “无关岁数,出嫁从夫,丈夫尊贵,妻子也受人崇敬。”

  她拎茶壶要给我斟满,我四处咂摸风景,袅袅白雾湮没了我下巴,她乖巧递我杯子,我伸手的功夫,亭子的台柱一条金鱼滑进她裙摆,她失声惊叫,整个人俯卧摔在了石桌,那杯沸腾的茶水也顺理成章浇了我腕子和臂肘。

  我感觉一股锥心的灼烈刺痛,紧接着跌入一架宽厚的胸膛,熟悉的炙热,熟悉的绿茶洗衣粉香,熟悉的银色纽扣,熟悉的喉结下一枚黑玉骷髅,顷刻间轰炸了三魂七魄,烧垮了我的理智。

  毫无征兆出现的张世豪揽住我腰肢退后了半米,残余的水花迸溅,一滴不浪费打湿冯灵桥包裹在丝袜里的膝盖,她立马捂住烫伤的皮肤,泪眼朦胧不胜娇弱的窝在石凳。

  张世豪卷起我的衣袖,掬了一杯冰凉湖水,按住我红肿的疤痕沉入杯底,尖锐的疼仿佛针扎一般,我不禁挣扎,他脸色凌厉怒斥,“不准动。”

  当他收拾完残局,冯灵桥已经站起,我猛地意识我和张世豪逾越了本分,战战兢兢的掰开了他交握我的十指。

  张世豪似是也才回味过来,他不露声色收回了搭在我腰背的左手。

  太太们都是人精,被这一幕看呆了,很快有所反应,打着圆场照顾冯灵桥,视若无睹张世豪千钧一发弃她救我的插曲。

  冯灵桥伤势比我重,丝袜烫烂了洞,绯红的水泡连成一片,足有小拇指盖大小的七八个,她死咬牙齿,眼睛里积蓄着楚楚可怜的薄露。

  “世豪,是我的失误,我一时手滑,连累关太太陪我遭殃。”

  冯灵桥这出戏码,明显故意为之,张世豪在商务会馆那句“给她全部”,致使冯灵桥萌生猜忌,稍加打听不难了解,我十有**是他口中的神秘女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wnxsw.cc。无奈小说网手机版:https://m.wnxs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