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结婚_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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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结婚

  阮颖两天后在清月楼受邀米兰,她们约定傍晚五点,我提前半小时抵达,吩咐侍者搬了一扇仕女图的屏风,临窗而置,关了吊灯,朦朦胧胧的夕阳,花花绿绿的图案隐匿了屏风后的我,粗略一晃,类似一支陈旧的花瓶。

  阮颖确实具备大将之风,可终究阅历浅薄,不紧张是假的,我云淡风轻安抚她,细节过错无伤大雅,统筹全局不偏离轨道即可,胜利冲昏了米兰的头脑,精明程度大打折扣。

  五点整她如期而至。

  米兰走路发飘,动静尖而重,她距包厢尚存几米,我便分辨出是她。

  我竖起一指,阮颖心领神会,她迅速拉开折叠的两折屏风,挡得严严实实。

  我捧着茶悄无声息的润喉,米兰进门将皮包扔在墙根的柜子里,大约是这扇屏风不合时宜的摆着,横亘在茶室显得多此一举,她皱眉捏住扇骨的外缘,正想合拢撂在墙角,阮颖及时唤住她,递了一杯热茶。

  “米姐,清月楼的碧螺春,东北一绝,别处再喝不到口味这么正宗清爽的,您尝尝,我亲手泡的。”

  阮颖成功拦截了米兰,阻止她揭开我埋伏的面纱。

  她折返方桌,接过饮了口,微微错愕,“你的茶道,烹煮得火候不错。”

  她吹拂水面悬浮的叶沫,耐人寻味说,“为人处事审时度势的火候,不知怎样了。”

  阮颖谦卑讨好的语气,“我仰仗米姐为我辟凿明路,不敢有任何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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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兰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关太太那边,有消息吗。”

  “她一直和我通电话,前天才见了一面。近期找时机,将我进献沈书记。”

  米兰扬眉,“这么匆忙吗?”

  阮颖装得一头雾水,“像是有谋略,赶时间。”

  米兰不动声色摩挲杯壁的花纹,“尽量套出内幕,我有用。”

  “琢磨透彻她的企图,不够吗?”

  米兰不屑的神情,“记住,想扳倒敌人,不要留起死回生的退路,关太太的性格,我一手调教,我当然一清二楚,她锱铢必较,反咬一口的本领,无人匹敌。我要踩她立功,务必十拿九稳,你当沈书记斗关彦庭的夫人易如反掌吗?他要确凿的证据。”

  米兰这一句不加掩饰的敌人,彻底激怒了我,我并不是一点余地未保留,此时也没必要了。

  我故意发力砸了托盘,陶瓷茶盏碰撞,清脆刺耳的声响在室内炸开,四壁回荡着空旷的余音,竟十分诡异阴森。

  米兰背部霎那僵硬了一秒,她万万没料到,屋子里还有第三双眼存在,整个人凝滞在那儿,好半晌才指着屏风怒喝,“谁。谁躲着?”

  老江湖了,嗅觉不差的,无缘无故躲着人,能是好征兆吗?她预感到大事不妙,败露于她而言意味什么,晾干了价值。

  如今风头颇盛的几大巨鳄,巴不得培养隐形透明的间谍,飞檐走壁梁上君子,发挥最强大的潜能,为他们谋得四海臣服的先机,米兰当之无愧是重磅筹码,她在高门与欢场的左右逢源,像一只八爪鱼,牢牢吸附她视线中的猎物,沈国安驾驭她,如虎添翼,丢她,痛心疾首。

  我按下一枚红键,当我的轮廓缓缓纳入她眼底,米兰大吃一惊,零点一秒而已,她泛着青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回味过来什么,怒不可遏瞪着阮颖,“你耍我?”

  阮颖敷衍的假笑谢幕,她冷淡回视米兰,“米经理,我是关太太钓您的饵。”

  米兰噗通一声,她才离席的屁股,又重重栽了回去。

  我充耳不闻,慢条斯理斟茶,褐绿色水柱源源不断流入杯口,顷刻蓄满,我来不及停,溢了几滴。

  “米姐,你真让我寒心呐。”

  我百感交集的腔调,“五年前,我不满十六周岁,东北的雏妓盛行,圈里老鸨子泯灭良知,用雏妓的**换却发财的白日梦,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我眼睁睁瞧着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饱受艾滋病的摧残,活得如同魑魅魍魉,惨不忍睹。”

  我弯曲指节,剜掉眼角的一滴泪珠,“怎么你我,就面目全非了呢。我没有掠夺侵占你的利益,更无歹意,你缺钱,缺势,我会为你竭尽所能,你偏偏走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

  米兰捂着下颔,盖住她的荒瑟仓皇,她抗拒这一幕,连说了几句假的,统统是假的,失魂落魄匍匐在椅背。

  灰烬般的惆怅。

  她认了,她别无选择。

  “程霖。”

  她声带暗哑喊我,“你够道行。我小瞧你了。”

  清月楼的雅致,一般茶楼仿照不了,镂空的红木台灯,我越看越欢喜,指尖饶有兴味梳理着浓密的流苏,昏黄光束熙熙攘攘,搅动尘埃,明灭中是我无欲无求的面目。

  何来无欲无求。

  在漩涡待久了,伪装变得轻而易举。

  “米姐,沈国安给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坑骗,内讧,不念我们的情意。”

  她恰似丧家之犬,瞳孔了无神采,“我教导你,这一生,要么爬上金字塔尖,要么碌碌无为,一败涂地,不要居中,不要随波逐流,那是最无意义的光阴。天赐一副好皮囊,平庸是愧怍。”

  她端正坐姿,不卑不亢,没有向我妥协求饶的意图,“是你把我看作永远不会迫害你的圣人,金字塔尖,谁不想爬。”

  我红着眼眶,“是啊,庆幸不晚,我不致瞎得自讨苦吃。”

  茶壶的底儿,氤氲融化,苦涩得很,我啐吐在茶杯里,抓着方帕擦拭,只是这一擦,擦了茶水,也擦净了不争气的眼泪。

  “米兰,沈国安是关彦庭的劲敌,是压着张世豪的一座大山,因为他们都是男儿身,真刀真枪的火拼,但我程霖,九曲回肠的能耐未必斗不赢他。我预备一千种招数,和他一较高低,我当你了解我的血性,未成想,你犯糊涂了。”

  她麻木苍白的脸孔,是满盘皆输的憔悴,她愤懑,又无可奈何,尔虞我诈本是一场生死赌注,不怕输的狠角色,才能逆水行舟。

  我拎着爱马仕站起,抚摸着锃亮诱人的铂金扣,“我们割袍断义,你戕害我在前,我再讲情分,只能成为悲惨的牺牲品,防不胜防的炸弹,剪碎雷线才稳妥,你别怪我,米姐。”

  我交给阮颖一支勃朗宁,命令她守住米兰,她很识趣,一字不多问,规规矩矩的拿枪抵着她额头。

  我走出包厢,吩咐等候我的司机,“我让你联络的地痞混混儿,有眉目吗?”

  司机偷偷打量屋内,大门紧闭,他看不真切,索性低头不看了,以免惹着我,“地痞混混儿,连老窝都没有,我顾虑捅了篓子,不好收场,夫人也未告知,您处置的人何种身份,为求保险,我联络的是西街的地头蛇,阿荣。”

  我戴上墨镜,“你认为妥当就行,阿荣来了之后,把茶室内的女人绑了送去他地盘,等我五天,五天我给他清理结果。”

  司机欲言又止,他跟在我后面,为我压下电梯按钮,“夫人,关参谋长位高权重,却从不触碰人命,沈书记的触角伸得长,所谓万无一失,归根究底,也是保不齐有一失的。您谨慎为妙。”

  我说我有尺寸。

  我无比倦怠打车回了别墅,扒了一层皮一样,整个世界天昏地暗,或许我没想过,被至亲背叛荼毒,这一天来得这般快,让我措手不及。

  我换了鞋上楼,将近九点钟,保姆从客房打扫了出来,她指了指楼下客厅几道反复加热形状坍塌了的菜,“夫人,关参谋长等了您两个小时,您始终未归,他草草吃了一些。”

  我脱着大衣,折在她臂弯,“他犯胃病了吗。”

  “温了牛奶,喝了在休息。”

  我推开卧房门,关彦庭躺在床中央看一本杂志,杂志是我打发无聊的泡沫美妆,他倒观赏得津津有味,我一把夺过,扔在地上,“背着我看美女,关大首长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无理取闹他也不恼,朝我伸出手,我扑进他怀中,“关太太晚归,我没怀疑你,你反赖我头上,这样霸道吗?”

  我搂着他脖颈,难得温顺像猫儿一般,“彦庭,我不想说,我很疲惫。”

  “好。那不说。”他眼眸含着纵容的笑意,褪下我厚重的毛衣长裙,将我包裹在他的棉被里,他睡袍在厮磨中卷到腰腹,光裸着的汗毛丛生的大腿,有些扎得慌,我咯咯娇笑埋在他肩窝,一丝不挂的冰冷身躯寻求他一丝滚烫的体温取暖,“关先生是猿猴。”

  他淡淡嗯,“关太太是什么。”

  “是养猴的人。”

  他点了点我眉间,“胡讲。”

  我抱着他迷迷糊糊快沉入梦乡时,他忽然说,“明天是我和你说的日子。”

  我半梦半醒,舒服眯着眼,问他什么日子。

  他低眸看我,“结婚的日子。”

  我一刹困意全无,嘴角肆意的放纵也收敛,西洋钟滴滴答答的交错,更戛然而止。

  我恍惚发觉,离开祖宗与张世豪的岁月,一分一秒,转瞬即逝,快得发慌。

  我盯着床头地板倒映的皎洁流光的月色,像荡漾的湖泊,像四月春景,像十里花堤,唯独激不起我心底半点涟漪。

  从此我便是货真价实的关太太了。

  再不能由着性子胡来,顾忌自己,顾忌夫家,顾忌世俗的评判,我的丑陋会牵连关彦庭的前途,风光背后,必有道不尽的辛酸负累。

  我小声说,“你不后悔就好。”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得格外早,换了衬衫正装,张猛正在庭院恭候。

  我们坐上车,驶向市中心的民政局,等一趟红绿灯交口,一言未发的关彦庭开口问我,“听说你解决了兰黛俱乐部的老鸨。”

  我有数这事隐瞒不了他,关彦庭在东北,算得上手眼通天,只是他藏得深,寻常人无知无觉罢了。

  “她是沈国安的间谍,我刚调查清楚。”

  他揉捏着太阳穴,“留与不留,你做主。我会善后。”

  我没吭声。

  车经过漫长的颠簸停泊在停在民政局外的空地,张猛熄了火,坐在驾驶位接电话,我和关彦庭仿佛两尊雕塑,谁也未动,不可名状的尴尬与沉默。

  他点了一支劲儿不大的黄鹤楼,摇下车窗,探出玻璃外,时不时吸食,

  估摸拖了三五分钟,我们耐心都消耗殆尽,他指腹掐灭,“考虑好了吗。”

  我攥着裙摆,朱蔻划过绸丝,险些割裂了一缕。

  “关先生文武双全,品相皆优,怎么都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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