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_迟一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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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

  舒予白那张画,开拍时间是晚9:00。

  “张姨?”

  南雪从床上爬起来,走去楼下,看见在那儿收拾杂物的张姨,小声问:“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父亲听见——她父亲去三楼办公了,这人一工作就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南雪大可不必这样紧张小心的。她是要做什么?

  “小姑娘有什么事儿?”

  张姨放下扫帚,坐在身边的小凳子上,看见南雪神色中的焦急。

  平常她都是挺安静一个小孩,性子甚至说得上很淡漠,很少情绪化,极少看见她为什么事情着急。

  这能是什么事儿啊?

  “我要注册一个账号。”

  张姨不懂这些,但也相信南雪不会拿去干什么坏事儿,便报了出来。

  南雪在屏幕上输入的时候,她只看着,两人又重复核对了一遍,南雪放心下来,上楼。

  “走慢点儿。”

  张姨坐在那儿,看着她高挑的背影笑。

  南雪打开她的笔记本,坐在那儿,细白手指噼里啪啦一顿敲,又拿自己身份证号注册了一个账号。她打开两个相同的网页,登入不同的账号,就坐在那儿静静等待。

  一阵冷风袭来,夹着外头冰天雪地里的寒气,有些冻人。

  南雪起身,把露台那儿的门推上。

  外头是一个观景台,铺了薄薄一层循环的水流,冬季仍未结冰,一只玻璃小桌子上落了雪,放着几本书,估计是她爸在那儿翻书看。

  南雪把视线挪回屏幕。

  开拍了。

  另一边。

  “妈,这是怎么回事?”

  舒予白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母亲在一边儿看电视,闻声回过头:“怎么了?”

  “有些奇怪。”

  舒予白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道:“我的画,不该值那么高的价。”

  她把长发挽起了,用一只发夹固定着,白而纤长的脖颈儿微微垂着,凝神看屏幕上不停往上涨的数字,满是疑惑——是两个人在相互竞价。

  竞价的时间间隔是五分钟,五分钟内,没有再加价的,价格就尘埃落定了。

  起初还有四五个人跟着一块儿拍,可过了段时间,价格被抬的有些高,只剩下三个人;

  再往后,价格已经高的不可思议了。

  只剩下两个人。

  舒予白蹙眉,问:“怎么办,现在拍出来的价格比我导师的还贵。”

  “这有什么不好?”

  李念瞧着屏幕上的数字,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刚刚拿了个银奖,别人觉得有投资潜力?”

  “不至于。”

  舒予白轻叹,心想,或许是两个钱多的没处花的人在彼此较劲儿吧。

  如此,又过了半个钟。

  终于停下来了。

  舒予白紧绷的脊背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回了房间,想了想,仍旧不安,联系客服。

  在平台上拍自己的画,许多画家都会这么干,甚至有些热衷炒作的,会故意雇人把画价抬高,糊弄外行。

  可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舒予白:您好,请问有买方联系方式么?

  舒予白:价格有些问题,需要单独联系买方。

  过了会儿,客服回她:抱歉小姐,买方信息本网站是保密的,需要保护对方**。

  保密?

  舒予白躺在椅靠上,心想,叫平台调低价格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们收取佣金的价格是按着拍价来的,拍价越高,佣金越高,挣钱的机会,不会白白放掉。

  她想了想,又问客服:那,假如联系买方后,买方愿意提供联系方式呢?

  客服:这种情况是允许的。

  隔了一分钟,客服把买方信息发了过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舒予白犹豫片刻,按着那电话号码加了对方微信。

  头像是一片白色,瞧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会儿,好友验证通过了。

  舒予白瞧着对话框,指尖颤了颤,给她发了个软萌的表情包。

  过了许久,对方都未回复。

  舒予白想着,可能是老年人不太用手机,便先睡去了。

  养足精神,第二天还得去拜访导师。

  另一边,南雪看着小号添加的好友。

  ——当时注册账号,她拿的张姨的身份证,手机号却用了自己另一个不太常用的手机号。

  她支着下颌,看着屏幕上卖萌的小猫,陷入沉思。

  ·

  第二天,晨。

  “老师?”

  舒予白轻轻敲了敲画室的门。

  画室开在路边,沿路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冬季,没有绿叶,只有浅色的树干和枝丫指着蓝天,黑色沥青路上好似微微湿润,这一代离湖边几个景点近,很干净。

  舒予白看着门口挂的牌匾,铜绿色字体。

  现在时间尚早,路上人不多。

  她和老师约在现在见面。

  “早啊,小舒。”

  一个女人推开门,笑吟吟地看着她。

  导师叫苏寒汀,年纪不大,膝下两个孩子才念小学。

  她穿一身月白色长旗袍,人不高,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眼镜,讲话轻声细语的,很柔和。

  “老师,好久不见了。”

  舒予白轻轻笑了,把买的一篮水果递过去,导师瞧见了,连连道谢。

  苏寒汀的这间画室布置的很用心,入口处有水渠引的小水潭,浅浅的,有青色小鱼徐徐游动。墙面上悬挂的是她的藏画,以及自己满意的作品,比起画室,更像小型展馆。

  一楼都是画儿,苏寒汀领着她上了二楼。

  “坐。”

  一张大方桌子,铺了宣纸,颜料碟子堆在前面。

  这儿就比楼下乱了些,四处都是练习的画作,空气里颜料宣纸的浅浅香气散开,味道清浅,很安抚人心。

  苏寒汀那儿还有个学生,正安静地画,经她介绍,是亲戚的侄女,还小,也是想考美院的。

  小姑娘见她来,抬眸,冲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来。”

  导师帮她把画纸铺好,单刀直入:“先画给我看看。”

  临场发挥?

  本想把之前入展的作品拿去给她瞧的,这下,居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担心这时不时就一下刺痛的手腕受不了,一别经年,倘若导师知道她手的事情,怕是会觉得,她从此就废了吧。

  舒予白稍稍紧张了片刻,心脏怦怦直跳,脊背沁出了冷汗。

  她提起笔,回过头,轻声问:“画什么?”

  苏寒汀想了想,道:“不用画太复杂的,画只野鸭。”

  她这番要求,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学生基本功怎么样了。从前带舒予白时,她很喜欢这个学生,带着她熬夜作画,念书那会儿就入了好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入不了的展。

  还拿了许多金奖。

  可毕业后,就很少听见她的消息了。

  苏寒汀也奇怪,以为她是嫁人生子了——许多女人都这样,结了婚,有了孩子,事业就荒废了。

  毕业后,也远远没有学生时代那么多时间用于作画。

  基本功下滑的大有人在。

  她紧紧注视着舒予白的笔尖。

  舒予白指尖发颤,这一会儿,还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刺痛。

  她落笔,柔软的宣纸上出现一个小黑点,接着是圆润有弹性的线条,狼毫笔尖浸湿了薄薄的纸面,轻轻往后滑。走线已经很不错了。

  鸭的嘴巴,眼睛,羽毛。

  蓬松的羽毛,和硬挺的黑色尾羽。

  接着是宽阔的脚掌。

  苏寒汀仔细瞧着,这时,一边画画的小姑娘也凑过来看。

  舒予白手狠狠一颤,毛笔又一次掉落。

  一个乌黑的顿点毁了一整张画。

  “怎么回事?”

  苏寒汀皱眉:“你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舒予白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把线条走好,这一次的发挥,已经是这些天的巅峰状态了。

  她已经拿出看家本领了。

  “走线有些浮躁,落笔的轻重也体现不出来。羽毛应该是蓬松的,不是这么实,你太重了,还有,最后这个点是怎么回事?”

  苏寒汀人就是这样。

  看着温温柔柔,批判学生时,毫不手软。

  她接着说,很快把舒予白数落的一无是处。

  舒予白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右手不停颤抖。

  “你手怎么了?”

  苏寒汀看着她。

  “没事儿。”

  舒予白把它藏起来,左手轻轻去捏。

  苏寒汀走过去,弯腰,捏着她右手瞧了瞧,笑道:“不舒服早说嘛,这么紧张做什么,老师又不会吃人。”

  舒予白藏也藏不住了,索性直说。苏寒汀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接着是恍然大悟,她心想,原来一毕业就没了声音,原来是手坏了。篳趣閣

  这倒还好。

  心还在这儿,就都好办。

  麻烦的是心散了。

  “这样好不好?”

  苏寒汀瞧着她,轻声道:“反正你西画也学过,倒也不必那么执着。以前的优势没了,正好方便你探索新的领域。”

  她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打开屏幕,在联系人那儿搜了会儿。

  “呐,不如你跟着我的老师学。”

  “你跟着他,对路一些。”

  “我提前跟他讲,到时候你去拜访他就好了。”

  她拨通了电话,在那儿客客气气地跟老师聊了几句,又把舒予白的情况说明白了,这才连声道谢地挂了电话。

  “我跟他说好了。”

  苏寒汀道:“你周日去拜访吧。刚巧这段时间他在这边,再过会儿,没准儿就走了。”

  舒予白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声道谢,过了会儿,才想起来。

  “那请问,老师的老师怎么称呼?”

  苏寒汀笑了:“他姓应,叫应冉。你叫他应老师就好。”

  舒予白:“......”

  苏寒汀疑惑地瞧着她:“怎么了?”

  ·

  离开画室,舒予白站在路边。

  上午,天色晴好,路边草丛里的积雪仍有些未化尽,空气里有些寒峭的味道。

  这儿离家近,早上来的时候没开车。

  一辆出租车驶过柏油路,舒予白招手,车停下,她上了车。

  车里很暖和,玻璃窗上有湿润的雾气,外头是白茫茫一片。她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几个未读消息,昨晚那个高价拍下画的老太太回复她了。

  舒予白有些好奇,唇角弯了弯,扫了一眼。

  隔了一天。

  那人回复了她一个同样软萌又撒娇的表情包。

  还说:“小姐姐好呀。”

  舒予白看的浑身一颤。

  舒予白:您好。

  舒予白:昨晚的画价格太高了,我的画值不了那么多钱。

  舒予白:不如我把钱退给您,您把画还给我吧。

  这次,那边秒回:我觉得值。

  还说:我很喜欢您的画,就算现在不值,以后也会值的。

  舒予白细白手指颤了颤,不知说什么,鼻尖有些酸。

  过了会儿,她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边:我姓张。

  舒予白:看客服发来的信息,您有50岁了。

  舒予白:叫您张阿姨可以么?

  那边沉默许久。

  过了会儿,才说:不好意思,小姐姐你弄错了。

  那边:我是她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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