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临界点_告解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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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临界点

  “好的老大。”

  女警的反应不算太意外,只是挑眉看了瑞德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就很干脆地走开了。

  一瞬间,汹涌激荡的气息铺天盖地。

  女警刚转身,於星夜就蓦地抬头用眼神去追——她的护照还在人家手里呢!

  然而别说那名女警的去向了,她几乎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头顶就先传来堪称严厉的问话:

  “找什么?”

  声线低沉到仿佛胸腔都在跟着声带一起共振。

  同样被震得发麻的还有於星夜的耳根。

  他甚至又靠近了两步,逼得於星夜退无可退,背后已经贴上了墙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错开视线,小声地回答:

  “我的护照,给她拿走了。”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作为报警的人,要被收走护照。

  刚才女警问她要,她也没多想,觉得警察出警,查人证件也很正常,也就是走个流程,就找出来递了过去。

  可女警姐姐接过去就没有再还给她的意思,这下瑞德一来,更是连人都直接走开了。

  於星夜回想了一下,上回她报警的时候,也没有被收护照呀。

  上回瑞德他们甚至都没有查问她的证件,就那么走掉了。

  她想起上次的经历,越发觉得奇怪,偷偷抬眼去瞄眼前这堵墙体一样高大厚实的人影,却不想被逮了个正着。

  “会还你。”

  ——严肃凶狠的一眼,教她疑问堵在嘴边也不敢多话了。

  其他人都还在房子里忙活,把人从屋子里架出来。

  於星夜只一晃眼看见中间那人扎一束浅金色高马尾,花里胡哨的沙滩裤穿得松松垮垮。

  瑞德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在她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於星夜就这么被他挡在身后,背后是白墙,面前是人墙,除了他宽厚的肩背,她什么也看不着。

  瑞德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的站姿就开始稍有松动。

  心思一活络起来,就止不住好奇,歪着脑袋想让视线绕过挡在身前的人墙瞅一眼,被抓走的人是什么样子。

  却被逮了个正着。

  瑞德毫无征兆就又转回来,盯了她一眼。

  於星夜立马站正了。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只一个峻刻的眼神,空间关系就被重新定义。

  瑞德的休假原本没有这么早结束,今天也不该他上晚班。

  但人就是这样,如果原本就没有计划,那么闲过一天也就过了。

  可如果是原有的计划落空,就像架子上摆得好好的相框突然被挪走,突然空出来一块,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们原本也就是开着车在辖区内巡逻,副驾的亚历克斯从上车就开始满怀期待地念叨,一会过了午夜就去买西三街区的辣鸡三明治,超辣超香超适合夜班吃。

  瑞德没什么兴趣,也懒得搭腔,就让亚历克斯自己坐那儿念叨。

  从这一点上来看,亚历克斯确实是个很好的夜班搭子。

  跟他一起值班,即使再平淡漫长的夜晚,也只会烦,不会困。

  可是今晚似乎注定不会平淡。

  在对讲频道里听到负责接线调度的同事说,有个女孩报警入室,并且此前有过同样的记录。

  地址还没报出来,瑞德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

  而当调度员用机械含混的口条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址,腿脚反应比脑子快,油门已经踩下去了。

  冲出三个街区,瑞德才意识到,那一瞬间涌进脑门的,是几个月前那个小女孩倚着门不知所措,对着一室狼藉强装镇定,声音和睫毛一起发抖,转过背却又轻佻随意地问他要电话的样子。

  警车只亮着刺目的顶灯,并没有打开鸣笛。

  瑞德沉寂肃杀的面孔在红蓝交替的灯光里明暗难辨。

  调度消息发出来时,他们的车不是离得最近的。

  还有另一组同事的车,刚抓完违章,离那个地址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亚历克斯已经挺直腰杆紧贴椅背,两手死死抱住把手了。

  然而瑞德还是没能第一个赶到。

  大金牛在永远拥挤的公寓楼停车场里急停,瑞德摔上车门大步流星往楼里迈。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

  其他几个同事看见他来,也不意外,只随意地叫了声“老大”就算打过招呼了。

  瑞德没搭理他们,也没去管屋内的情况,直直地走到米娅身后。

  米娅作为他们队里唯一的外勤女警,个字比不得其他人高,但身型绝对足够敦实。

  往那背手一站,门边的当事人就像只乖乖听训的小鸡仔似的,只有低眉顺眼的份。

  上一次也是这个位置,公寓大门的正侧方贴边站,进出的人随时伸手就能捞到。

  这次依然没有学会给她自己找个安全的位置站,当真是没有见过暴起发力的歹徒会有多大的杀伤范围。

  瑞德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才走上前去接手。

  被瑞德甩下的亚历克斯难得有替老大善后的机会,认命地换去驾驶室停好车,这会儿才姗姗来迟地跑进来,小口喘着粗气,“老大,那什么,咦,这都完事儿啦?!”

  亚历克斯前瞅瞅,后看看,转了一圈确认,好像确实不剩下什么活了,两手揣在皮带上叉着腰,站定了跟於星夜打招呼。

  “嘿,又是你啊,真是奇了,你家门上没装锁的吗,怎么老能碰见这种事啊?”

  於星夜本不欲接腔,瑞德却居然跟亚历克斯站在统一战线:

  “是啊,说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的落点却都极重,一字一顿地在於星夜的脑门上敲出既像警告,又像挑衅的意味。

  於星夜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回答:

  “没锁门。”

  出门的时候徐嘉仪在电话里大呼小叫地,上一句说“你还不来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下一句紧跟着就接“秦念之说已经到你楼下啦,快下楼吧宝贝!”

  於星夜手上一边穿衣服嘴里一边应付着,间隙还短暂地分神琢磨原来男嘉宾叫秦念之,好文气的名字。

  一心三用,忘了点什么也正常吧。

  “所以,上次也是?”

  “大概吧。”

  “你是学不会锁门?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的?”

  好凶。

  他在所有句式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让人心虚的反问。

  但并没有气急的意思,只有种慢条斯理的尖刻讽刺。

  於星夜不用抬头,光靠听都能听出来,冷淡严厉还不耐烦,好像她又给他们添了多大的麻烦一样。

  她一直知道自己挺麻烦的,但知道不等于能欣然接受。

  反骨上来,谁的面子都不想给。

  “你在审犯人吗?又不是我喝多了闯进别人家里!你不去骂他,骂我干嘛?”

  瑞德脸色变得很难看,嘴角绷出平直的线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却不发一言。

  亚历克斯跟着一起被吼,不知所措地看看老大,摸摸鼻子,接不上话,又不敢走开。

  好在这话也用不着亚历克斯来接,於星夜的心虚本就没有由来,只是顺便,尘埃落定后的气愤才是踏踏实实的。

  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们查完了吗,人也带走了,你们也可以走了吧?我还得回去收拾屋子。”

  一口气说完,於星夜不再给他们眼神和时间,回屋关上了门。

  徒留下瑞德和亚历克斯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老大,咱是不是被人嫌弃了?”

  瑞德脸色铁青,“你被嫌弃,也很正常。”

  亚历克斯莫名吃了脸色,没想明白那女孩为什么突然翻脸,更想不明白老大又是为什么突然跟着心情不好。

  就因为被回怼了?

  可是他们也不是没有碰见过更不客气更有攻击性的执法对象,老大也不是这么容易动气的人啊?

  亚历克斯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上车,老大把钥匙抛给他,黑着脸说:“你来开。”

  说完就潇洒坐进副驾。

  亚历克斯这会也不敢再提去买辣鸡三明治当宵夜的事了。

  可是不说这个,车里又实在静得他喘不过气。

  大活人总不能给低气压憋死。

  他只好没话找话说起刚刚的案子。

  “哎,不过老大,说起来,刚刚那个小女孩也是有够勇的,刚把人领走就敢回去自己一个人呆着。上次好像也是吧,她都不会怕的吗?要是我,家里突然冒出个人躺自己床上呼呼大睡,指不定吓成啥样再做几天噩梦呢。”

  瑞德闷不吭声,亚历克斯再接再励:

  “不过老大你刚是不是都没进屋去看现场,我去晃了一圈,我的老天,那醉鬼也是真够缺德的,也不知道是吐的还是尿的,给人家漂漂亮亮的床从枕头到床垫毁了个彻底,啧啧啧,估计多半是报废了。”

  “真够倒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怪她自己不小心,早锁好门不就没这事了么,醉汉也不会凭空开锁不是。”

  他还要再说,瑞德不耐到了极点,沉声打断他:

  “掉头。”

  “啊???什么?”

  亚历克斯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机械反问。

  他不敢转头,只敢借着中控屏幕的刁钻角度探寻老大的脸色。

  磨砂面板照不出清晰的五官轮廓,只浅浅印着一副蹙眉忍耐的剪影。

  实际上,在亚历克斯看不见的角度里,瑞德的掌心已经狠狠压住了腰间的枪托,仿佛试图从那么一小块金属片上汲取足够让他平复的低温。

  结果当然只能是徒劳。

  她说得对,明明她是受害者,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只是於星夜不可能知道的是,他生气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事实上,他从早上就开始憋着火了。

  前几天出警时受了刀伤,原本局里排了休,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好好养伤的。

  瑞德的作息从来算不上规律,但他自有一套生物钟,不管几点睡,都是五六个钟头就醒。

  头天夜里被那样不正式地放了鸽子,叫他连起床都堵着一股不顺畅。

  春末夏初的早晨,清新归清新,人却也精神涣散。

  他干脆出去晨练,明知带着伤其实也跑不得几步远,还是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那条街。

  远远地看见那个小姑娘下楼,还觉得很巧。

  他原本以为,小姑娘不会是在假期还起那么早的性子。

  於星夜也的确是不会,事实上她连工作日都不会无缘无故起床,早课绝不会选九点半以前的时域。

  可他的呼吸还没来得及被清新畅快的空气过滤,就看到她上了一辆车。

  车眼熟,人也眼熟。

  驾驶座上的人,正是昨晚在医院,被她一会拉扯衣角,一会仰头对视的那个瘦弱男生。

  瑞德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愚蠢透了。

  但他其实没有理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因为这个场景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少有的不理智和情绪化。

  但这没什么不能面对不能承认的,他对于所有既定事实,向来都很擅长秉持坦然的态度。

  在失控边缘的极力自控,发现控制不了了,就平静接受,这才是他一贯的处理信息的方式。

  然而他惯常的平静与理智、克制与游刃有余,都终于在今晚沦为了自以为。

  “我说让你掉头,开回去。”

  亚历克斯又摸了摸鼻子。

  这次他好像有点转过弯来,隐约能明白老大为什么不高兴了。

  但他才没那个胆子在这种气氛下开口求证,只敢埋头开车。

  亚历克斯迫于瑞德的压力,大金牛的马力拉足,恨不得在城市街角都给他来个漂移压弯。

  他还在暗自盘算这是他们第几次来到这栋楼底下的时候,瑞德已经打开车门,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他说:

  “今天算我还在休假,你不用管我了。”

  於星夜今晚是真的很郁闷。

  本来兴致就不高,家里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个神志不清的人。

  那一堆条子都快把她家门槛踏平了,好不容易等人都打发干净了,她回卧室一看,整个人直接呆住。

  她的卧室现在,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乱就不说了,毕竟本来也没有多整洁。

  可是从床单一路蔓延到枕头上的可疑水痕,让她真的绷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肯靠近过去,这才发现枕头上还有零星黄点,她说不上来是食物残渣还是呕吐物的残留,更不愿意再多分析这堆污糟场景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於星夜憋不住了,跑回客厅大口喘气。

  她想回去把枕头直接扔掉,可是又实在不想再碰,甚至不想再看一眼。

  这床铁定是用不了了,都不用掀开床单,就已经能一眼确认,大片水痕早就蔓延进了床垫。

  可怜了她四千刀的天价床垫。

  於星夜心情差到极点,可是这个时间上哪儿也叫不到人来处理这一屋子令人作呕的狼藉。

  她也不想再折腾一通出门去找酒店了,门被敲响的时候,她已经瘫在沙发上生闷气,打算今晚就睡沙发了。

  却没想到打开门,会见到那个去而复返的人。

  “怎怎么是你啊。”

  瑞德眼神黯了黯,尽管再三提醒自己克制,出言却还是带了情绪:

  “那你还想是谁?”

  於星夜尝到了火气,但是完全无法理解。

  体力和精力双重耗尽让她聚不起同样分量的气来回应,只能用毫无中气的疲软强调问一句:

  “你来干嘛呀?”

  瑞德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正面回答。

  “情况基本已经出来了,是个喝醉了的学生,说是也住这个街区,走错门了,无预谋的,你不用担心,之后也不会让你们再有正面接触。”

  於星夜对这些信息没什么兴趣,只闷闷地回答:

  “噢,知道了。”

  瑞德见她没什么精神,继续明知故问:

  “有没有损坏什么东西?”

  “我的床,不能睡了。其他的还没有检查。”

  “那你今晚?”

  “随便吧,睡沙发也行,明天我再叫人来收拾。”

  走廊的灯比她屋子里的要亮些,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於星夜眼睛一眯,就有些拎不清的困意顺势爬上来。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可是瑞德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你去收一套衣服,然后今晚住酒店。”

  “我护照都被你们收走了,还怎么住酒店啊?我不想去。”

  瑞德不为所动:

  “你驾照呢?用驾照也可以办入住。”

  於星夜知道,可她就是真的不想再折腾了。

  瑞德从门外往里看一眼,即使屋主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他的观察范围,他的眼神也只严格控制在客厅沙发的范围,绝不多瞟其他空间一眼。

  他没记错的话,她家的沙发虽然面积够她这个个子平躺下,但是材质太软,不能久睡。

  两人对峙到最后,於星夜实在是又累又困又沮丧,再也无力抵抗,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去衣帽间随手扯了件睡裙出来。

  瑞德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却并不动身。

  於星夜强撑着抬起眼皮,抛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锁门。”

  於星夜沉默照做,在他的监视下把钥匙伸进锁孔反转一圈半。

  来时的警车被亚历克斯开走了,他自己的车还停在警局,於星夜连说话的精力都不想费,把她的车钥匙放进瑞德手心。

  爬进副驾驶,於星夜打开手套箱,从里面掏出驾照递出去就想闭眼打瞌睡。

  连带着拖出几张随意对折的纸落在地垫上,她也没有要去捡的意思,反而只把腿往座椅上轻巧一盘,靠着颈枕就打算万事不理了。

  还是瑞德松开拉到一半的安全带,弯腰去帮她捡起来。

  往回塞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纸上没有折好露出来的标题,竟然是这辆车的title和保险单。

  他伸长手臂贴着前侧空间,将纸张放回手套箱,修长有力的指尖轻顶箱门。

  “咔哒”一声,锁扣合拢。

  於星夜对这些动静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已经陷入了完全无知无觉的睡眠状态,又像是因为过于放心他的人品,所以根本就毫不在意。

  瑞德最终还是忍不住,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进去,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说:

  “驾照最好随身带,证明你车产权的这些文件最好在家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收好。这些东西都不要放在车上,不然车万一被偷,证件都齐全,直接就可以拿去转手过户了,很危险。”

  於星夜连一声哼哼的回应都没有。

  倒也不是真的没听见,只是心里不爽懒得理人。

  反正她在他面前说什么都没用,那他爱跟她说什么就说去吧,她也不让他的话好使。

  最后还是被一身制服的警察押去三个街区之外的酒店开了间房。

  前台打量他们的眼神足够意味深长,要是放在平时,得够於星夜脸红心跳好几个小时了。

  可这会儿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呆滞地跟在瑞德身后,亦步亦趋地进电梯,再进房间。

  瑞德停在门口,并不跟着进去,却也没有急着离开。

  於星夜抬手将房卡插进供电卡槽,门廊的射灯在头顶幽幽亮起,映出两人对峙一般的影子。

  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对峙,於星夜已经没有了除了保持站立以外的多余意志力。

  她靠着墙,好像随时都能顺着墙根滑下去似的,有气无力地问:

  “可以了吗?我现在能脱离管控了吗?你该不会还有什么出警流程没走完吧?”

  瑞德看出来她已经困倦到了临界点,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在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的时候,再怎么柔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会变得脾气暴躁。

  他有些犹豫,是否还应该问出那个,盘亘了一路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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