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遗忘_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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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遗忘

  如果是一场梦,这一天一定是梦里最棒的部分。

  虽然雨好像一直都下不停,但也一直都有风把云吹开,让阳光东一块西一块地漏下来。

  虽然只吹了一点冷风,但骆炽还是被影子先生抱回房间,及时冲了热水。双方通过谈判达成共识,骆炽的年纪已经超过四岁半,可以自己洗自己,但晚上要和影子先生睡。

  虽然昨天玩吉他玩得太久,今天右手实在没力气抬不动。但傍晚映在海面上的晚霞实在太漂亮,怎么看都灵感丰沛,正好可以开始还债。

  虽然影子先生说还有很多人喜欢他……

  骆炽及时严格地管住了自己的脑子,一句也不多问,想都没想就全相信了。

  他泡了热水澡,用左手画了小半张自己完全不满意、但影子先生坚持说好看的画,整个人陷在格外温暖舒服地困倦里,和影子先生一起趴在窗边看灯下的雨。

  寒气被窗户严严实实挡着,雨在灯下连成金色的水线。

  ……

  骆炽已经很久没碰过电子产品,睡前不论如何都想玩一会儿。明危亭把电脑借给他,自己下楼去见了和明禄一起回来的荀臻,确认了骆炽术前的最后两次复查时间。

  等他带着今天的药回到房间,骆炽还靠在床头,专心盯着屏幕,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个不停。

  明危亭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在写什么”

  房间里的地毯很厚,骆炽的听力还不足以察觉他的脚步声,直到明危亭开口时才跟着抬头。他一见到影子先生心情就好,眼睛立刻弯起来“写信。”

  明危亭有些没料到这个答案,走到床边,把约好的桃子味糖给他。

  他知道骆炽有用备忘录记事的习惯。

  这些天发生的大都是高兴的事,骆炽其实不怎么会忘————况且就算忘了也没什么关系,如果骆炽忘了,他正好带着骆炽再做一次。

  但即使是这样,骆炽还是会在睡前小声念叨着复习一遍,才会放心闭上眼睛睡觉。

  明危亭原以为他是在写日记,接过骆炽交出的电脑合上,放在床边∶“给谁的信,用不用帮忙寄

  骆炽笑着摇头,把糖在枕头

  不用被寄出的信,说明收信方并不是外面的人。明危亭猜测他是给任姨写信,也就不再多问,坐在床边火苗。

  骆炽察觉到他有话对自己说,眨了下眼睛,撑着身体转回来。

  明危亭伸出手给他借力,等骆炽慢慢坐好,又在他背后加了个软枕。

  ……

  这些天下来,始终都和骆炽待在一起,已经足够他总结出规律。

  早上起来的骆炽状态是最好的。虽然难免要熬过几次不定时发作的头痛,但依然相当有精神,很愿意和他交流,思维也足够清晰。

  骆炽的身体太弱,非常容易就会疲倦,这段时间其实撑不了太久。所以要在中间及时给出缓冲,让他一个人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的骆炽还会恢复精神,但总归要比上午更静些,通常找到一件什么事,就能一直做一下午。

  等到了晚上,骆炽的体力精力差不多完全消耗干净,已经困到快睁不开眼,就不爱说话只是喜欢笑了。

  今早说的事,禄叔去处理了,让你放心。明危亭把语速放慢“不会再卷进无辜的人。”

  他没有特地解释今早的事是什么,骆炽眼里果然显出些迷茫,但随即就仔细思索回忆,过了片刻,神色渐渐转为了然。

  骆炽转回身,左手在枕头等着。

  明危亭已经和他配合的很熟练,伸手去接∶“谢谢禄叔”

  骆炽像是早有准备,见到明危亭伸出手,左手就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拍,不知道从哪又变出第二颗糖,一起放进明危亭的手里。

  他这一手几乎像是个小魔术,显然又是翻出了哪段记忆,看手法多半是当初在任姨那里学的,攒着以前藏的糖要吓影子先生一跳。

  影子先生当然超级捧场,来回检查了半天两颗一模一样的糖,抬手摸他耳朵∶“怎么这么厉害。”

  骆炽耳朵被他摸过的地方泛红,他这会儿虽然不爱说话,但被表扬后的神色和白天几乎没有区别,唇角抿起来,开口的声音很轻∶“谢谢禄叔…还有影子先生。”

  明危亭恰好也想同他谈这件事,把糖放进口袋里收好“火苗。”

  他想了一天要怎么和骆炽解释这件事,但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缘由,所以也只好试着和骆炽照实说不谢我,我会更高兴。

  “收到糖很高兴。”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骆炽的头发,“只谢禄叔不谢我,我会更高兴。”

  骆炽显然完全没有弄清里面的区别,有些惊讶∶“为什么”

  明危亭就担心他问这个,只好摇头“不知道。”

  在今早骆炽忽然抱住他,开口向他道谢之前,明危亭自己其实也完全没发现这件事。

  他只是在脑海里比较了下那个场景————骆炽自己向他和禄叔道谢,又或者是他抱着骆炽、和骆炽一起向禄叔道谢,显然是后者符合他的期望。

  只是这也完全当不成一个理由。明危亭准备想清楚再同他说,笑了笑,又去揉骆炽的头发∶“不过今早那两句话很好。”

  明危亭当时就想回答他。他想自己那时候看着骆炽,看见对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开心,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其实一定还想做些别的什么。

  只是这些想法毕竟不够具体,又不能通过简单的逻辑分析得出答案。或许他的确应当抽出时间,来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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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下至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明危亭迎上骆炽的目光,认认真真把谢道回去∶“我很荣幸。”

  明危亭轻声说“谢谢火苗,让我喜欢他。”

  骆炽的耳朵忽然泛红,人慢慢向下滑,一点一点滑进被子里

  一回生二回熟,明危亭这次有了准备。等到他差不多把整个人都滑进去、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就忽然把人隔着被子稳稳当当箍住,单手托起来裹成了个被子卷。

  骆炽的眼睛睁圆了下,被他隔着被子碰到痒的地方,忍不住笑出声,用左手撑起身体,试图带着被子卷逃出去。

  明危亭每次陪他玩都有分寸,骆炽有好几次差一点就能顺利翻滚到床的另一头,偏偏又功亏一箦,被戳了下肩膀就晃悠悠摔回床上。

  骆炽连笑带累,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光了,只好不再躲,气喘吁吁仰倒在床上。

  明危亭单手撑在他肩侧,低头看着他,慢慢开口,看起来居然是想再重复一遍∶“谢谢——”

  骆炽这回飞快抢答“不谢不谢。”

  他体力有消耗,脸色就显得红润,整个人老老实实躺在被子卷里,从回答到姿势都异常标准。

  明危亭的眼里就也含了笑,顺势帮他整理好枕头。

  骆炽让被子卷裹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依旧发着烫,又想起影子先生刚才的话。……

  怎么会有“谢谢别人让自己喜欢”这种奇怪的道谢理由啊。

  他玩得精神了一小会儿,又莫名因为这句话有些心跳,难得小声开口∶“谁啊,还因为这种事道谢。”

  明危亭也学,还拿刚收到的糖给他看∶“谁啊,还因为这种事道谢。”

  骆炽忽然就被将了一军,偏偏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热腾腾缩回被子卷里。

  糟了。

  这段时间,影子先生的声音大概一直会在脑子里响起来了。

  “谢谢火苗,让我喜欢他。”“谢谢火苗,让我喜欢他。”

  明危亭屈起食指,在他眉心轻轻敲了一记∶“给喜欢吗”

  骆炽正不知为什么又心虚又高兴,当然囫囵点头∶“给给。”

  明危亭这才满意,整理好骆炽的枕头,又伸出手去帮骆炽拨开额发。

  那一点闹出来的红润还没有完全褪去,这样看起来,骆炽又像是完全好了,只不过躺在了床上又不想睡觉,所以陪着他一起玩。

  明危亭替他把被子稍稍解开,碰到骆炽额角渗出的薄汗,就又把散乱开的短发也仔细理顺,并到骆炽耳后。

  骆炽被弄得舒服,倦意又渐渐回笼。他轻轻动了下,额头抵着明危亭的手指,安安静看他。

  明危亭摸了摸逐渐恢复苍白的额头,低头看着那双眼睛。

  ……

  其实每个晚上,骆炽都像是很不舍得睡觉

  这个时候的骆炽通常不喜欢说话,会想一切办法逃避开口,但视线一直都会追着影子先生。他会一直认真看着明危亭,直到瞳光也因为困倦变得涣然,睫毛撑不住地眨一下,再眨一下,最后不得不坠下去。

  骆炽这时候不开口,只是那双眼睛里有时候会若有所思,有时候藏不住地显出累和疲倦,有时候会忽然从模糊的睡意里陡然惊醒,四处找他的影子。

  明危亭也已经养成习惯,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放下手里的事,在床边陪着他。

  他也会看骆炽的眼睛。

  明危亭等到骆炽慢慢闭上眼,把手覆在他的左耳上。

  “火苗。”明危亭说,“荀臻今天来过。”

  他的声音很轻,还不足以隔着手掌,传到骆炽的耳朵里。

  下次复诊的时候,他也会找你聊,向你解释清楚其中的情况。明危亭停顿了片刻,才又说下去“你可能会忘记很多事。”

  他们讨论了很多种方案,但都难免要损伤一部分皮层和海马体,记忆和空间定位都会受到影响。”

  “空间定位不要紧,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做船长不一定必须要能找得到北……”明危亭复述了一遍明禄的话,自己又觉得好笑,轻轻摇了下头,“和这个没关系。”

  “找不到方向没关系。”明危亭说,“我来找你。”

  ……

  荀臻带来的消息,其实并没有比之前不好。

  从一开始,荀臻找到的专家团队就判断骆炽的肿瘤位置不好,虽然能开刀,但一定会对部分脑组织有影响。

  这个结论后来又经过了许多次确认。

  荀家原本就在医疗行业深耕多年,荀臻带着骆炽的片子和病历,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国内外专家和团队,得到的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不论当初还是现在,如果真彻底能忘记以前的事,对骆炽来说的确都不算坏事——即使是现在也一样。骆炽自己割舍掉了那些过往,并不意味着它们绝对不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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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靠主观意识就能解决的问题。

  荀臻谨慎地斟酌措辞∶“人的大脑不是那么讲道理的,不愿意去想什么就能不想……如果是这样,他边说边敲了下额头,就不会有人这里的生病了。

  骆炽能称得上愉快的回忆实在太少了。

  在他七岁以前,身边的一切或许至少还算表面上和睦,但也因为妹妹的降生,早早就开始学习该怎么做一个兄长。

  后来任夫人把他带回去,那段记忆对骆炽来说是绝对的救赎,可满打满算总共也只有三年————就是这么短的三年时间里,还掺进了一个坏种,把太多的记忆都串联起了痛苦和伤害。

  骆炽靠自己把过往全部一刀一刀剜掉烧净。他的恢复速度已经让荀臻惊讶,那种几乎像是献祭的决绝热情,荀臻甚至怀疑,骆炽自己也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骆炽自己可能也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从来不问外面发生的事,不让任何人为他担心。

  “其实骆炽能醒过来,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完全意外的好消息。”

  荀臻说∶“在手术后,他甚至可能很快就恢复,重新融入正常生活。”

  如果是骆炽之前的那种状态,思维迟缓、意志活动明显减退,连认知功能也严重受损,这些并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一夜之间痊愈。

  那时候他尚且不了解骆炽,已经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骆炽忘掉一切之后,被明家带回海上,找合适的人引导照顾。

  就像教一个空白的人完全重新开始,让已经锈滞住的意识重新运转,可以慢慢活动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骆炽最后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但现在骆炽的状态已经非常好,失去那些记忆对他不是坏事,反而是解除了最后的一个隐患。

  如果能够彻底失去那些记忆,他以后就可以完全自由。不必再屏蔽掉所有可能触发创伤性回忆的因素,不必待在与世隔绝的望海别墅里,或是永远都留在远走重洋的邮轮上。

  明禄在一边旁听,忍不住问∶“有没有办法不让他忘掉任夫人的事”

  没办法保证,但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荀臻已经和团队做过相关的讨论,脑外伤造成的记忆损失,很多时候会有比较明显的时间序列效应。”

  荀臻解释∶“越是早期的回忆,距离现在的时间越久,越可能保留下来。”

  有关任夫人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久————如果他们足够幸运,骆炽就还会记得任夫人。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明禄想了想,“记得任夫人,忘掉所有后来发生的事。”

  明禄今天刚去过淮生娱乐,他相信那些年轻人,只要还能重新见到骆炽,完全不介意再像三年前那样做一次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

  明禄去准备骆炽今天吃的药,发现荀臻的神色依然像是有话要说∶“所以还有什么问题”

  ……有一个。荀臻攥了攥手掌。

  他不清楚自己的猜测和担心是否完全多余,但还是谨慎地看向明危亭。

  荀臻低声说∶“短期记忆。”

  “海马体受损后。”

  荀臻说“短期记忆,是几乎完全不可能保留下来的。”

  ……

  明危亭把具体情形同骆炽全部说完,才移开遮住他耳朵的手。

  他已经答应了会亲自来和骆炽说。

  几天后,荀臻和骆炽再谈起病情的时候,不会再特地提起这件事。

  这原本就不是一个抉择。骆炽必须做手术,现在只不过是针对手术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做出预判,以便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在荀臻做过的那么多次预后分析里,这已经是非常好的那一类结果。

  手术后的骆炽,会变成完全自由的一团火。

  明危亨早就清楚这件事。他在骆炽刚住院的时候就已经详细听专家团队讨论过,对所有的情况都已经了解得很清楚。

  他有时会想,或许就是因为已经知道骆炽不会记得这些天的事,他才会去这样接触对方。

  完全不礼貌、完全不客气……刚才还把人卷到被子里在床上推来推去。

  明危亭眼里逐渐透出笑意,伸出手,慢慢摸着骆炽的头发。他忽然想起骆炽今天在露台上,字正腔圆又特别响亮地说“我家的”。想起骆炽忽然扑到他身上,用力伸手抱他。

  或许他不想让骆炽在那个时候道谢,就是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谢谢”,实在太像一个仓促的道别。

  “幸运粉丝。”明危亭学着骆炽,很逼真地用力叹了口气,“可能要有第三件不幸运的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好笑谁家的粉丝啊。

  明危亭用指节虚碰了下骆炽阖着的眼睫∶“追星追了这么久,居然还在练自我介绍。”

  他想要起身,察觉到一点力道微弱的牵扯,低下头,发现骆炽的手正握着自己的衬衫。

  明危亭坐在床边。

  他这次坐的时间比平时更久。

  “晚安。”他换了个更专业的句式,重新练习,“我叫明危亭,在追星,我是火苗的粉丝。”

  明危亭停顿了一会儿,他慢慢握住那只手,轻声说∶“火苗说,我可以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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