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死生不复相见_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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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死生不复相见

  孟小姐竖起食指长嘘,她不露声色折返大门,轻轻扳开锁芯,四下窥探,确定无人徘徊,才重新反锁,“劳恩小姐的意思是,三爷愿意帮我。”

  我笑而不语。

  她精明十足,“我如何相信素昧平生的劳恩小姐呢。”

  我浸泡在大理石池的清水里,嬉笑亵玩着,“日行一善,积德庇荫,孟小姐满意这理由吗?”

  她直勾勾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掬起一抔,泼向澄净整洁的镜子,“乱世谋生,天上掉馅饼的买卖,我们都不敢张嘴品尝。你要的我能给,我们谈交易,孟小姐会否踏实一些呢?”

  她垂眸,思量了半晌,挣脱麻六的操控,恢复自由身,作为随时待宰的鱼肉孟小姐,她不甘放弃千载难逢的机遇,张世豪声名在外,也不可能给予她第二次反悔的选择。

  她深吸气,“三爷挑中了百乐门?”

  “百乐门日进斗金,算是商机。但三爷与亨京赌场的**哥合作毒品生意,钱有得是。”我吹干指甲盖的水珠,傲气说,“三爷不稀罕票子。”

  孟小姐百思不得其解,她揣着三分警惕,“我一介女流之辈,文不会诗词歌赋,武不堪耍枪弄棒,做不了别的。”

  她烘干纹路夹杂的水渍,“劳恩小姐的橄榄枝,我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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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罢要走,我慢悠悠说,“三爷从不亏本,也无愧效力之人,尤其是女人。孟小姐答应一件事,山高水长,逍遥自在,何乐不为呢。”

  她步伐一滞。

  我透过镜子凝视她裸露的后背,“麻六是澳门江湖整体实力最弱的黑老大,却坐拥夜总会新晋的摇钱树,除了赌,他财大气粗,哪个领域都玩儿。赌他未必不做,只是威尼斯人与1902厮杀得轰轰烈烈,他等着捡漏,懒得趟浑水。三爷计划联合过江龙剿了四大帮之首十四k的阿威,十四k人马众多,阿威和过江龙不睦,大战看似一触即发,胜义帮不傻,澳门本土风云,三爷抽身跑了,烂摊子谁收拾?他没实打实的东西拍在这儿,过江龙不干。”

  我撩着侧颊松散的卷发,“故而三爷准备联袂**哥,先破了百乐门的房梁子,扳倒麻六,做出点名声,胜义帮瞧清楚三爷在澳门扎根的决心,自会主动登门。威尼斯人盈利火爆,警署嘴馋,一杯杯的羹分着,保护伞得撑住。三爷可不是与外国佬同流合污吃垮内地同胞的恶棍,他想黑白通杀,在澳门站稳脚跟,抵挡东北条子的攻击。他不祸害老百姓,达官显贵的血,喝不完的。孟小姐,三爷打算干一番大事业,半途而废绝非他性子。届时你想去哪儿,备多少路费,三爷一一满足。”

  孟小姐恍然大悟,“三爷让我当间谍?”

  我把玩玉镯子的指尖沿着肌肤划出一条**的水痕,“看破不说破。和平年代哪门子的间谍呀,盟友不行吗?”

  她嗤笑,“百乐门是麻六毕生心血,遭人暗算,他会善罢甘休吗?时过境迁了,澳门不是东北,局势大相径庭,三爷老套路统治澳门,切割地盘,恐胃口不够大,吞不下这块热乎乎的饼。”

  “三爷另有门道安插眼线,他决断的事,虎口拔牙也做。孟小姐不归顺,麻六万一输了,陪他下地狱的垫背,是你,非我。你的青春年华,你未拥有的生活,彻底落空了。”

  我巧舌如簧,哄得孟小姐一再活泛了心思,她接待的名流权贵再多,到底不及我,我摸索女人的弱点,还是非常精准的。她按住门锁的左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复数次,挣扎间泛白的缕缕青筋像跳跃的丝线,几乎胀破了她娇嫩的骨皮,“几成把握。”

  “孟小姐加盟,八成。”

  “余下两成呢?”

  我环抱双臂,气势盖过她一丈,“三爷猖獗半生,澳门改头换面了,低调为妙。孟小姐要十成,看你怎地配合了。消息多多益善,三爷捏足筹码,麻六倒得越快,你的清白和自由,越掌控在你自己手中。”

  她缓慢收了腕子的力道,推移开锁芯,“阿威有干爹,麻六也有干爹,这桩内幕知晓的只三五个人,我也是无意听说。他的干爹是警务郑总长,澳门公安的扛把子,每年百乐门百分之四十五的红利,会孝敬给他,他暗中派条子打压其他夜场,扫黄不逊色你们内地。客户源源不断流入百乐门,才有这副辉煌的场面。”

  澳门的条子,贪腐搞出新花样了,分场子的红利,长期饭票,一口价都喂不饱,和香港廉政公署建立前的阴暗有得一拼了。

  “孟小姐,口说无凭,麻六孝敬郑总长,他记账吧?”

  “有。我一时偷不出。你容我几日。”

  若是昔年,容她一年半载也无妨,如今关彦庭和祖宗不容张世豪了。多等一日,抵在他咽喉的刀尖便深入半寸。

  “最迟后天黄昏,我亲自来百乐门找孟小姐。麻六醉酒,他十有**会住下,你泼了他,道歉也好,侍奉茶水也罢,总有近身的良机。他对你的邪念昭然若揭,马仔不拦孟小姐的。”

  她犹豫几秒,“我尽力吧。”

  我拧开口红盖,拉过她的手平摊,写了一串号码,“突发状况之外,少打。”

  她瞥了一眼,默念铭记,舀了一点清水搓洗掉,“劳恩小姐,希望我们彼此,不要出卖对方。”

  相比较我,她更忌惮她的处境,麻六能把她剁了喂狼狗,毫无依据动不得挖墙脚的张世豪,孟小姐的顾虑,恰是我驾驭她的砝码,人有软肋,马有长鬃,一定受制于更高手段的角色。

  我和孟小姐分道扬镳后,将坤包交给一名马仔,委托他转达一句话,贩毒潜艇的成本太高,蔡老板与豪哥合作毒品,诚意不假,动用大批量的工具,风险共担。

  马仔很机灵,他敬了支烟,我冷面拂开,不抽。

  他贱兮兮的卡在耳鬓,问我是资金吗。

  我伸出三指,“蔡老板输了豪哥两箱澳币,再加一箱,潜艇的油钱,对半劈吧?”

  马仔连声说是,“劳恩小姐的意思,我一字不落向东哥陈述,您放心。三爷有路子进货,b哥全力支援金钱。”

  我笑着拍了拍他脸蛋儿,“你挺懂事的。”

  衣衫裹着特调的兰花脂粉香,只那一下轻晃,残留了许多,荷叶型的绸缎袖绾掠过他鼻梁,他沉醉嗅着味道,脖子随着我离开抻了老长。

  我从百乐门后院的垃圾场出来,一百九十公斤的毒品仍没清点完,俩头目蹲着打扑克,时不时催促卸货的马仔麻利点,别他妈把条子召来,钱没赚,给东哥惹麻烦。

  “佐哥,粉不对劲。摸着粗,不像三爷承诺的97高纯的冰毒,那粉质,比这细多了。”

  头目骂骂咧咧的甩了一张大鬼,“妈的,你吸过?”

  马仔摇头,“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猪跑老子也没见着。”头目龇牙咧嘴,“东哥说好,就是好,你有胆子顶他,你他妈当b哥的红人。”

  马仔不吭声,低着头继续搬箱。

  我扣着帽檐,趁树冠挡住了霓虹,他们分辨不清的工夫,脚步匆忙溜出了后门。

  马仔能察觉货物不纯,按理东哥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失,**哥的红人儿未免太容易当了,这点眼罩子擦不亮堂,怎么脱颖而出,而且马仔附耳汇报时,凭借直觉,他的表情很诡异,我实在说不出哪儿别扭,这一切无比顺利,也无所谓我深究。

  秃头安排的叠码仔开了一辆黑色奔驰,猫在灌木丛的阴影处,我停在路边用手机屏幕照地灯,两簇白光汇聚,亮得夺目,马仔看见我,悄无声息摇下窗户,鸣笛示意,我东张西望观摩许久,确定无人尾随,干脆利落坐上车。

  赶往澳门边郊的民房汇合途中,为求保险,我借马仔手机给红桃打了通电话,澳门的绸缪进展大刀阔斧,不可掉以轻心,这盘棋真正运转的范畴越来越缩小,被里应外合的条子包抄逼入死角,突围何其困难,在一亩三分地运筹帷幄大兴风浪,又何其险象环生。

  留一步稳妥的退路,终归无错。红桃是我唯一信赖的救命稻草。接下来的每一颗棋子,皆要百般谨慎,一旦落入条子圈套,必死无疑。张世豪在夹击中逃出生天是妄谈,旗下1902也将全军覆没。

  红桃恰好歇班,已经熟睡了,她听到我声音顿时从梦中惊醒,“你在哪?”

  “旁边有人吗?”

  她说只我自己。

  “我在澳门。”

  红桃说,“关彦庭通过省军区秘书部,发布了关太太遭遇张世豪为首的黑帮余党劫持作人质出境的公告,他再三命令,不准伤害关太太毫发。并且亲率五十名东北地区的顶级特战兵,达成参谋长专机飞往澳门。这一波深情戏码,不但把你架在了进退两难、一边是丈夫一边是王法的关头,还推脱了妻子卷入涉黑,他包庇纵容的罪责,省委与中央都认为你们夫妻是受害者,关彦庭尤为无辜,既要兼顾使命,还要保障夫人的安全。”

  意料之中的一步棋,亲耳听了,竟有些难过与悲凉。

  难怪坊间说,东北的关彦庭,将成为最后一位终结军政史文韬武略胆识卓绝的参谋长中将。

  他的才思与城府,当真是蛛丝马迹不露,他操纵不了的事态爆发意外,他能急速扭转乾坤,化意外为情理,转不利为有利,简直是深不可测。

  “红桃。我求你一事,我或许会死在澳门。无论如何,我要张世豪脱险。假如到了无法翻盘的程度,他乘船去广东,在深圳码头抵岸,东莞你安顿。”

  千钧一发之际,红桃没矫情具体过程,她当机立断说,“东莞红灯区十里地的店铺,都有我朋友,如果张老板逃亡广东,任何一家店,藏一阵不成问题。”

  我鼻头发酸,我说多谢你,有命报答,没命,我欠着了。

  我刚想挂断,红桃忽然在那端叫住我,她含着一丝哽咽,“你应该没想过,这会是你的下场。”

  我一愣,迟迟不动。

  她哭了几声,直到嘟嘟的忙音传来,我反而破涕为笑。

  啼笑因缘,啼笑皆非。

  命运之轮,它的轨迹,本就是难以预料。

  车停泊在一片老式的砖瓦楼,类似香港贫民窟,路灯朦朦胧胧的,青白交加,像垂死弥留的老者,吊着仅剩的气息,不肯归西。

  马仔护送我往巷子里扎,越走越漆黑,越死寂,我拢了拢披衫,“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有前科的罪犯是吗?”

  马仔说正经居民看到咱们的阵仗,肯定会捅出去的。

  我没说话,拐弯逼近一堵高墙时,欣长的影斜斜寂静的倾洒而下,遥遥之隔,张世豪倚住乌鸦啼叫的歪脖子槐树,指缝夹着香烟,他清瘦白皙的脸孔隐匿在幽暗的灯火,没有血色。

  我整个人如同被一支硕大的钉子钉住,它刺穿我的脚底,直窜头颅,它是痛的,也是快乐的。

  我全部的绝望,颓败与恐慌,在他闯入我视线那一刻,溃不成军。

  他逆着弥漫在窄巷的黯淡月光,扔掉烟头,笑着唤了声小五。

  我疯了。

  我好怕。

  这一路马仔不停告诉我,他平安无恙,我还是怕。

  怕他绝境坠崖,怕他就此坍塌,怕他一蹶不振,怕他弃我自首,也怕他无影无踪,丢了我在水深火热。

  我为这个男人,中了蛊毒般患得患失,畏惧离别。

  沾染情爱二字,其实活在万丈红尘中的人,并没有那么自私。

  无心歹毒如我,不也在风月里栽了跟头吗。

  我朝他奔跑过去,歇斯底里冲进他怀抱,他伸开双臂稳稳接住我,久别重逢,九死一生。

  他的皮囊炙热,仿佛宽厚的山脉,即使天崩地裂,怒海惊涛,他依旧巍峨,雄浑,我似是失去了所有,换回醒不来的一场梦。

  我疲惫极了。

  我匍匐在他结实而火热的胸膛,像迷途太久终于寻到归宿的流浪人,搂着张世豪的肩膀阖住眼。

  佛祖说,苦海无涯。

  幸而我不信佛。

  这无边无际的茫茫世间,铸造了多少谎言,辜负了多少等待。

  道一声来日方长,兴许便是死生不复相见。

  我攥紧张世豪的衣衫,一分一秒也不撒手,他一遍遍抚摸我纤细的眉毛,我觉得痒,拨弄开他的手,他再度温柔触及,他削薄的唇贴着我眼尾的朱砂痣,他说怎么刚过一天,这么想你。

  他掌心托着我臀部,让我牢固挂在他身体,“是不是给我下咒了,小东西。”

  我挨近他耳蜗,朝他里面吹气儿,“我下了一种蛊,张老板若变心了,它就一点点蚕食你的心脏,把你咬成空壳子。”

  他闷笑,“你这样厉害。”

  我得意洋洋,“澳门花花世界,张老板不老实,我想法子让你老实。”

  他亲吻着我的鼻尖和眉心,“只有你了。”

  秃头不言不语捡起砖石张世豪散落的风衣,他跟在后面,合拢了吱扭作响的木门。

  张世豪把我放在床铺中央,脱着我的衣裙,我将招安孟小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这件事办得很漂亮,我趴在他腿间邀功,他从头到尾异常沉默,我快要讲完时,他突然抚摸着我的脊背说,“你跟关彦庭回东北。”

  我脸色倏而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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