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_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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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我的咄咄逼人轰炸得王乃哑口无言,她不断后移,有遁逃的征兆,回廊鸦雀无声,一盏狭长的灯管在风中扑簌摇曳,“谁收买了你,对我意图不轨。”

  她颤颤巍巍啼哭着,“关太太,我们吃这碗饭的,养家糊口讨生活,我和您无冤无仇,配药的护士发我什么,我就拿什么,您误会我了。”

  “哦?是上面的疏忽了。”我不阴不阳掐着她下颔,“用错药,我只当你不谨慎,注射器是新的旧的,你瞎了吗?”

  她仓皇无措,躲闪着我的拷问,我刀子般凌厉的目光擒摄进她水波荡漾的惊惧瞳孔,“不讲?你倒忠心耿耿。这是哈尔滨,你侍奉高干vip,总道听途说程霖。”

  她筛糠似的癫抖,“关太太大名鼎鼎,无人不晓。”

  “是呀。”我指甲勾着她的脸蛋儿,左划一下,血珠渗出,右撇一捺,烙印狰狞,她一声不吭,眼泪憋着打转儿。

  “她们晓得我嗜血,癖好折磨稚嫩卖乖的小姑娘,不招惹我,相安无事,得罪了我,我让她悔不当初。坊间我的传奇发酵多年,但我才二十二岁,我的未来长远着呢,你奔着我弄死我来的,我能宽宏饶恕吗?”

  我狠狠一搪,王乃趔趄倒地,我趴在门框朝外面大喊,驻守电梯的保镖闻言疾步跑来,途经安全通道时,和两名窜出的陌生男子狭路相逢,保镖一愣,对方极其矫健,三下五除二缠住,回廊另一端尽头的铁锁被子弹粉碎,门忽闪着敞开,王乃踉跄站起,跌跌撞撞冲过去,我伸手拖拽,又是犀利的枪响,火苗擦着病号服的束带一跃,烧了一片红光。

  我匆匆收回,眼睁睁瞧着匿在暗处的死士掩护王乃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党亦不恋战,迅速脱身,两名保镖撕下了衣袂,遗憾是毫无线索。

  他们抵达我一侧,“程小姐,追吗?”

  我眯眼睥睨人去楼空的门扉,“追什么,天衣无缝的一盘局,你们何必送命。”

  我指着托盘里的针管,吩咐保镖做化验,又想起什么,“别大张旗鼓,这里的医护不干净。”

  我心不在焉回病房,关彦庭只手遮天的武警医院,发生这么大纰漏,他眼皮底下作弄我,后台岂会不硬。

  蒋璐知情,十之**是关彦庭授意,可他没必要搞死我,起码零星的情分终归有。染贫民的血,如弑杀蝼蚁,借他们的势,我也算权贵,染了我的血,关彦庭自找麻烦。

  恨我入骨,沈国安吗?

  那蒋璐到底是谁的间谍。

  她扮演的角色,复杂且多重,两边效力,关彦庭怎会委以重任。

  我糊涂了。

  若是我和他的宿敌局面愈加明朗,留我是心腹大患,他准备赶尽杀绝,断张世豪一支羽翼,他的歹毒未免太可怖。

  换而言之,蒋璐密谋也说得通,我夺她依靠,间接毁她人不人鬼不鬼,沦为权贵的商品,她憎恶我咬牙切齿,稍稍具备兴风作浪的道行,这支针管恐是她索我的命。

  果不其然,保镖傍晚递给我报告单,神色非常凝重,我接过一扫,鬼画符的字迹,一字看不懂,我没好气攒了扔在床尾,“查得出之前扎针患者的病症吗?”

  “医院规定,一次性针具不可循环使用,您贵为官太太,他们坑,也坑不到您头上。八成儿是戕害。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在回收站蹲堵了一天,再没护士盗取,幕后指挥撤了。”

  我冷哼,“王乃区区打杂的,她性格软弱,本能是伪装不了的,她是贪财的废物,凭一己之力掩人耳目,送我下黄泉,她成仙儿了吗?”

  保镖茅塞顿开,“您是说,有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她是调虎离山的饵。”

  “不管她,落咱的手里,严刑逼供,她受得了吗?她一吐,我们知道是男是女交接,顺藤摸瓜,保不齐露馅。防微杜渐才能高枕无忧。即便是弃子,也得捞。”

  保镖瞥了一眼皱皱巴巴的报告,“程小姐,针筒内有司他夫定的残留物,是治疗艾滋病的。”他欲言又止,“您确定,无需复查吗?”

  我烦躁得很,“什么节骨眼了,哪有这工夫,张世豪那儿,你瞒着点。我发现及时,她没来得及扎。”

  保镖踌躇几秒,“我明白。”

  东三省的天,在此后半月,变得混沌无比。

  一切都像是蓄谋已久,顺理成章的爆发了。

  关彦庭联合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主任、秘书会总秘书长,及省军区正副团、正副师实名上呈文书,彻查黑龙江省委书记兼中央副主席沈国安。

  证据详细且层层官员涵盖面之广阔、官衔之重量级,中央进退两难,无法镇压,如果小范畴混乱,舆论是可操控的,一旦满城风雨,整个政治生态系统变化莫测,某种意义,对中央是潜在的隐患。反其道而行之怨声载道,顺水推舟则枪打出头鸟,沈国安便要做牺牲。

  纪检委经取证走访,控诉人不乏与沈国安共事十余年的同僚,为他鞍前马后抹掉蛛丝马迹的下属,在他罪孽滔滔的底细浮出水面一刻,纷纷丢盔弃甲见风使舵,力求在沈关博弈的漩涡中自保,倒戈胜券在握的关彦庭。

  沈国安这艘船不翻则以,一翻成千上百条缆绳也招架不住,他的阵营一夕轰塌,连他的秘书也投诚关彦庭战壕,唾骂他为臣子不忠、为公仆不义、为领导不廉,指控言之凿凿,件件罄竹难书。

  公家的反水,勒得沈国安喘不过气,与此同时后院着火雪上加霜,怀胎六月的蒋璐一击定乾坤,申斥沈国安强占她清白,进行惨无人道的**交易,无异于豢养的禁脔,并软硬兼施许诺垄断东三省的黄赌毒胁迫张世豪替他走私一批市值五亿的明清国宝,销往欧洲南美洲,提供不上报批号的军火三百支,壮大沈家军,在东北自立为皇。张世豪不允,蒋璐日夜遭殴打,孩子几番险流产,女本懦弱为母则刚,蒋璐搜罗了沈国安不可告人的历史,铁证如山,砸得怒海惊涛。

  与韩复生给我的附件一字不错的原件是省委副书记提交的供词,而蒋璐

  关彦庭作为下棋的诸葛亮,他不露声色摆子,却始终未亮明身份,事到如今,战事十拿九稳告捷,他除了上书签署盖章,其他方面仍有所保留,奠基了全身而退的后路,中央假设力保沈国安,当务之急是封堵东北悠悠之口,平息骚乱,而他从不出头,理所当然置身事外,中央整治沈国安,他是第一受益人,副国级补填正国级空缺,悬而未决的副国级席位,关彦庭板上钉钉。他上窜下跳,曝光司马昭之心,于口碑不利。

  我恍然大悟,原来蒋璐的价值,不止泼脏沈国安的作风,她是临门一脚,致他万劫不复,抽打中央颜面不得不处置他的重磅炸弹。

  关彦庭的每一枚棋子,都决定排兵布阵的异彩纷呈,榨干物尽其用,他才废掉。

  风起云涌,骇浪浮沉,沈国安大势已去的颓唐再无转圜,而关彦庭蒸蒸日上,七十二桩殊死沙场的军功章是他让中央忌惮的底气,基层威望、三军辅佐是他揭露沈国安丑闻后平安无虞的免死金牌,他当兵二十三年、卧薪尝胆蛰伏十八年,十八载春花秋月,十八载寒霜酷暑,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官场一潭水的浑浊与深隽,他悟透了,他与世无争刚正不阿的儒雅表象之下,暗藏澎湃的勃勃野心,谁会演戏,演到连自己也骗过?演了半辈子,日以继夜,一分一秒不停歇。

  难怪他算计了这天下人。

  张猛风风火火赶来别墅时,我和关彦庭坐在客厅下棋,他是白子,我是黑子,我棋艺不精,胜在招数新奇,又嚷嚷着反悔,他捉摸不透我,无可奈何让我钻了空子,赢了三子半。

  他执白子饶有兴味熏着檀香,“白道争霸,我是赢了,看来黑白较量,关太太很是娴熟。你是我最大的劲敌。”他捧瓷杯嗅芬芳的茶雾,“澳门没白折腾。”

  我托腮得意洋洋收拾棋盘,“关先生笃定,用不着我了吗。”

  他含笑,“大局已定,关太太殚精竭虑,也该歇息了。”

  我丝毫不回避我们之间的禁忌,“张世豪呢。”

  他挑眉,“我和他,我不自作多情,认为关太太站在我这一边。”

  我重新落了一子,在四角阵的正中,“万一呢。”

  他面无表情打量我。

  我漫不经心摩挲着钻戒,“关先生给我一句痛快,你的计划,张世豪的下场。”

  他显然不愿和我交底,“计划必成吗?”

  我盯着他临阵改换的棋路,“沈国安腹背受敌,深陷泥沼,不是关先生请君入瓮的操作吗?”

  他泰然自若,也无动于衷,“算是。”

  “沈国安驾驭东三省的政权,堪称民国首屈一指的大军阀张作霖,觊觎眼红他的人何其之多,他只败给了自己的懈怠自负,而不是任何敌人。关先生能掣肘沈国安,令他山穷水尽,你的段位强悍十倍百倍。张世豪混子出身,东北再容他猖獗,他的逆鳞,他的软肋,比沈国安更岌岌可危。你萌生计划,我相信你箭无虚发。”

  关彦庭闷笑,“关太太对我赞誉颇高。”

  他言下之意,并未和我终止合作,有得缓和,毕竟论唱空城计的嗓门儿,东北无人出我左右,我初次唱,吞噬了胜义帮,二次唱,少损兵折将,是好事。

  我瞟向玄关候着的静默不语的张猛,咳嗽了声,“说吧。”

  张猛毕恭毕敬绕到关彦庭一旁,“沈国安出逃了。”

  我咀嚼糕点的动作一滞。

  “纪检委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涉及沈国安受贿、奸淫、枪杀、买官、结党营私,省检察厅签署了红色搜查令,发布前晚,纪检委收到中央密令,似乎是——”

  他顿了数秒,“要悄无声息处决,对外宣称畏罪自杀,以免他抖落更奥妙的机要,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上一届退居二线的正国级,京城总军区,与沈国安来往甚密,歪门邪道的内涵,他这张嘴不稳妥。他做官四十年,深谙官场其道,又到了这位置,要么实打实的双规,否则谁也不能剥夺他出行自由,他可暗中搅动的涟漪防不胜防。捅给纪检委,等于石沉大海,调查组替中央卖命的,不许流泻的消息,化成灰儿也守口如瓶,沈国安不傻,他势必要托付能真相大白的路子,中央翻脸,他反目,官官相护的玄机是压轴大菜,咱有账薄,张世豪有,他能不存着吗?死到临头,他畏什么。”

  我合拢棋盘,“几日前刚曝出他的丑闻,做掉就是了,拖到今天,是在犹豫吗?”

  “中央在**面前一向弃车保帅,沈国安位高权重,他的对立面综合分量比他重,与他有关系的同僚也在想法设法抽身,估计是难了,绑得太紧,那些人抱团排挤沈国安,上缴了筹码,换风平浪静晚节无恙,中央再三权衡,一群人闹大了,和一个人闹大了,显然后者压得容易,才做了舍沈国安的决定。何况——”

  张猛愁容满面,“纪检委疑窦关首长,省委的风向标转得太快,无首领按部就班的组织,谁信呢?他们想从沈国安的嘴里,挖点东西。一虎才亡,又来一虎,及早扼杀,万事大吉。沈国安也了解关首长一些内情,他愤懑咱撅了他的根基,肯定和盘托出,中央借此遏制关首长独大,也算找由头雪藏了。”

  我指尖的糕点应声而落,关彦庭脸色也倏而一变,沉声说,“上面还不罢休。”

  福临厌多尔衮,康熙平鳌拜,权倾朝野功高震主,有沈国安的前车之鉴,关彦庭的上位和存在更履步维艰。

  我思索良久抬眸,注视关彦庭,“一了百了。沈国安出逃是意料之外的事,想必官场同我们一样,大吃一惊。古稀的年纪养尊处优惯了,他能撑几日流亡的苦楚呢?早晚要落网,沈良州非但不会襄助他保命,还会大义灭亲,赶在你之前,摸到沈国安的藏身处,举报出卖,以撇清中央对他和老子同流合污的猜忌,反而立功。上级有了让你坐冷板凳的心思,你扭转局势,难以扭转态度。你先发制人,令他们无从下手,没由头,你就能化险为夷。”

  关彦庭食之无味喝着冷却的乌龙茶,“怎样化险为夷。”

  我擦拭着棋盘折射的我和他的倒影,“沈国安必定要一桩人质谈判,王权富贵在生死之际,活着最重要。他要逃离出境,越是你们珍视的的底牌,越能万无一失,你或许不在意我的死活,张世豪和沈良州也要救我。因此,我是他的首要目标,我们不妨将计就计,送我入虎口。届时他若枉死了,是同归于尽未遂,抑或是狙击手过失杀人,全凭两张嘴皮儿了。你大可邀功,是你当机立断,保流言外泄,周全了上一届元老的清誉。他们不但挖不出你的错失,甚至明知你奸诈圆滑,还要犒赏你,关参谋长是仕途的硬茬子,往后得过且过,你省了诸多劳神劳力的心病。”

  关彦庭默不作声看着我,我笑得胸有成竹,“除了我程霖,其余人质,沈国安不绑,你即使送去,他反倒生疑,他碰也不碰。关先生,不必逼张世豪穷途末路,你也收得锦绣前程,你调任京城,东北的是非黑白,与你无关了。这买卖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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