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霖霖,来不及了_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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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霖霖,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几天,东北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风云之争,冯秉尧包养民间戏子的流言大肆熙攘,几乎不能压制,一股力量推波助澜,把冯秉尧的丑事如数摆在了明面,起先他护着乌纱帽不敢鱼死网破,导致节节败退,而冯灵桥被折磨成精神病的下场激发了冯秉尧的反咬之心,他在三日内,撕毁与张世豪的合作盟约,自白天下,他曾勾结黑帮匪首窃夺吉林省油田,打压商户、详细的交易条款也浮出水面,义正言辞控诉张世豪恶贯满盈。

  冯秉尧的陈词无异于深水炸弹,平地一声雷,裂开了东三省的天。

  在这片卧虎藏龙地界,称得起匪首的唯独张世豪,河北省公安厅重案侦查组在悄无声息潜伏一无所获的半个月后,抓住这一罪证,以迅雷之势围住了张世豪的老巢。

  市检察院检察长沈良州、省检察厅正副厅长联合批示搜查令,金花赌场、皇城会所、维多利亚洗浴城,三大招牌轮番洗劫,查获非法渠道入境、加注了可卡因与吗啡的烟酒两百支、违禁兴奋药一百箱,查获涉及复兴7号走私以及地区竞标的权贵暗箱操作内幕十一桩、惊天霹雳般轰炸了东北的灰色地带。

  张世豪这一艘船的保护伞纷纷落马,同时放弃翻供,配合侦查组详细吐露了证词,每一样皆剑指张世豪。

  沈良州的明面打压,令沈国安发现了契机,他通过省委班子下达批文,成立4。07打黑专案组,联袂河北省公安厅,将三省最大毒瘤的黑龙江从根基肃清。

  一旦拿下张世豪,沈国安进京只会加速提上日程,政坛的老油条很清楚夜长梦多,纵然板上钉钉,也是早比晚稳妥。故而沈国安格外卖力,甚至疏忽了自己。

  他的疏忽,便是祖宗与关彦庭击破的缺口。

  张世豪既是功勋的源头,也是扳倒沈国安的前奏。

  张世豪旗下仅仅剩风月山庄平安无恙,可树倒猢狲散,山庄保住也岌岌可危。

  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袭击得我大脑一片空白,硝烟四起并不可怕,可怕是束手无策,辨不清棋局由谁以怎样的路数操纵而产生的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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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那几天,军区和省委的下属每日必到关彦庭的书房汇报,别苑再无宁日,而他们口中的说辞,一天一个样,显然东北的局势已经到达不可扭转乾坤的地步。

  我接过保姆托盘内的四盏热茶,扬下巴让她交给我,她有些迟疑,要走不走,眼巴巴的瞅着我,我脸色不好看,问她怕我下毒吗。

  她急忙解释怕参谋长怪罪,佣人的活儿怎能由夫人代劳。

  我冷笑,“相夫教子,我的分内之事,我怀不上孩子,还不能侍奉丈夫吗。”

  保姆堵得哑口无言,她赔笑说那麻烦夫人了。

  她一步三回头,我目光凌厉盯得她头皮发麻,她小跑着下了楼。

  关彦庭近身的心腹,都长了三只眼,滴水不漏精得骇人,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猜出个因果循环,绝不似张世豪和祖宗的佣人那般,聪明有余奸诈不足,关彦庭这个主子,为人处事的要求是很高的,他不止自己不露把柄,也不愿亲信拖累他,自然是千挑万选。

  书房里合拢窗帘,四面墙壁暗淡无光,书桌点着一盏灯,灯也不亮,朦朦胧胧的,能看出几分轮廓。

  斜对西南方书柜的军装下属捧着摘掉的帽子,正一板一眼陈述着,“沈国安目前在政界非常风光,中央的副常委候补委员络绎不绝抵达黑龙江,拜访他的私宅,具体送了什么贺礼,咱们不得而知,但巴结他的意图可见一斑。沈国安自己也不收敛,出行一派正国级待遇,他和您不睦,恰逢冯秉尧倒台,吉林副书记暂代一职,群龙无首的状态,他又顺理成章的掌控了吉林省的官场,双管齐下皇权加持,吉林的省军区任其调兵,他擅自掠夺兵权,威胁了您的地位,如今俨然九大常委之一的席位是他囊中之物了。”

  关彦庭在文件右下角签署了名字,扣住钢笔笔帽,插入桌角的木筒里,他斜靠着椅背,“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世人懂得道理,落实却难,尤其被仕途簇拥奉承了一辈子,欲念隆盛,十之**晚节不保。他的张扬也许不是坏事。他如果同我表现的低调无争,你认为我们搅弄舆论击垮他的软肋在哪里。”

  另一名部下说,“出乎意料的一点,沈良州咱们小看他了,他搞阴谋主义那一套颇有手腕,玩儿阴的当真打得好牌,在沈国安眼皮底下,土皇帝也不曾察觉任何漏洞。”

  下属幸灾乐祸,“沈国安被亲生儿子蚕食掏空,当头一棒揭开时,他恐怕要啐血归西。”

  关彦庭拨弄着君子兰垂吊的长叶,稀稀疏疏的罅隙,透过一束阳光,徜徉在他脸孔,错落斑驳,像一面交织的网,缠绕住这世上的情情恨恨,虚虚实实。

  “何必等揭开之日,现在不是良机吗。”

  部下面面相觑,“参谋长的意思是?”

  关彦庭唇角勾笑,“沈国安识破沈良州扳倒他谋上位的狼子野心,他会怎么做。置之不理,怒火中烧?”

  这几名部下,有一点即通的透彻,他们了然于胸,也愈发凝重,“莫不是勃然大怒后,离间反噬?”

  关彦庭用指腹掐断叶子“包容不孝之子宅心仁厚的父母,在官僚中寥寥无几。利益的洗礼,良知溃散。沈国安显然更不是,触犯他的底线,妄想取他性命求荣,不论是谁,他先诛杀。父子亮剑相残,和一明一暗的算计,前者趣味横生。”

  部下恍然大悟,他们笑说参谋长高瞻远瞩,这盘棋咱们赢定了。

  关彦庭冷静得多,“张世豪的情况。”

  “张世豪在官场一再树敌,冯秉尧几十年混到吉林省头把交椅,绝非好得罪的善茬,党羽牵扯很广,牵一发而动全身,冯秉尧下台,沈国安迫不及待集权,党羽抱团捍卫,罪魁祸首张世豪变成了众矢之的,他的燃眉之急不单是河北省公安厅的调查追捕,更是东北这一滩漩涡,他喘不了一口气。”

  张猛思量片刻,他压低音量说,“参谋长,把沈国安的棘手事务,丢给沈良州,他以为您和他同仇敌忾,殊不知您片叶不沾身,咱们做做样子便罢了,不如养精蓄锐趁胜追击,暗中把几股白道引向张世豪,绞死他,让他翻不了盘。”

  关彦庭细密的掌纹流淌着君子兰糜烂的墨绿色浆汁,他抽了两张纸擦拭干净,“张世豪擅长破釜沉舟。他目前也只剩下这一条路铤而走险,我不确定他捏着我什么。”

  张猛问按兵不动吗。

  关彦庭转动椅子,侧向落地窗,“按兵不动,何来胜算?沈国安与沈良州父子相残,是我的当务之急。他们残杀到一定火候,才是我逼张世豪上绝路的一刻。”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沉默捧着茶盘,离开了走廊。

  我回到卧房大步冲进阳台,将四盏茶狠狠摔碎在矮墙,红砖的裂缝滋长着嫩绿的苔藓,茶水泼过,泛起一层层气泡。

  我绝望沿着顽强的苔藓蹲下,根本找不到方向。

  死局。

  多年前,关彦庭和沈国安下了一盘围棋。

  他之后提及,他告诉我,当四个角落都是绝顶厉害的棋手排兵布阵,这盘局,注定宣判为死局。

  必将有人满盘皆输,终止杀戮。

  这一天,亮出了冰山一角。

  不,整座冰山的一半,乃至更多。

  冰山会迅速融化,失了冰的铠甲,里面的水,还能撑多久不干涸。

  入夜关彦庭在客房洗了澡,他推门进入我房间时,我立在窗前吸烟,浓稠的雾霭吞噬了我的脸,他一边系睡袍束带,一边皱眉靠近我,夺过我指尖狭长的女士香烟,撵灭在大理石台。

  “关太太想留疤吗。”

  他伸手关窗,我凝望遥远的连绵楼宇,熏得嘶哑的嗓音说,“关先生要动手了。”

  他十指停在澄净的玻璃,倾压笼罩的身影,恰好挡住投射在上面一枚枚斑斓的光圈,我笑着从鼻孔吐出口腔残存的烟雾,“关先生应该没遗忘,我对你说的话。”

  他岿然不动,隔着一堵厚重的玻璃,定格在万家灯火的幻影里。

  “沈良州的交易筹码,关先生答应了吗。”

  关彦庭缄默不语。

  我舌尖抵出一枚唾液浸泡的柔软的烟丝,“你承诺的怎为什么不做到!”

  猝不及防的嘶吼,惊吓了正要敲门送牛奶的保姆,过道啪嚓一声,回荡着清脆刺耳的余音,她战战兢兢的说,“夫人,我失手打碎了杯子,我换新的来。”

  脚步声仓皇撤离,他瞳孔映照着我对他满是怀疑与失望的模样,他波澜不惊望着我,“霖霖,你误解我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崩溃至极的捂着脸,“我最大的错误,是相信你会放他一马。”

  他一步迈向我,揽着我肩膀将我按在他怀里,我撕扯着他腰间的束带,他在我的攻击与疯魔下,狼狈披散着睡袍,堪堪坠落到臀部,他一言不发,我没在他的面庞寻找到一丝一毫皲裂与失策,我恨极了,恨极了他的平静,他的深不可测,他的自私欺骗,这场交易是那么万无一失,到底在哪个环节超脱了我的控制。

  它偏离得太歪,太难唤回轨道了。

  我和关彦庭的厮打,闹得两败俱伤。

  我的睡裙在挥动中褪落至膝盖,沉没脚踝,我光裸着,像苍白的纸,**的饱受狂风骤雨的摧残。

  这场男权的搏杀,张世豪似乎败了。

  他的反击,将越来越薄弱。

  我拼尽全力终归守不住他无虞。

  我摸索着烟盒,十指颤栗又点燃一支烟,像吸毒的瘾君子,在吞云吐雾中面目狰狞。

  关彦庭这一次没有阻止我。

  我吸了几大口,喉咙无比的嘶哑说,“彦庭,你那天问我,沈良州和张世豪,我只能保一个,你不是神,你也有你的无可奈何,鞭长莫及。我现在给你答案。”

  我手抖得厉害,我抬头看着他,濡湿的眼眶里,他模糊,他恍惚,他是一场混沌的雾。

  “我保张世豪。”

  关彦庭回望我很久,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他的手试图触摸我,却顿在了半空,我和他之间的平衡的地方,“抱歉,霖霖,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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